“你去了港口Mafia？”
“嗯。”
“首领同意我可以自由行动了？”
福泽谕吉的身形微微一僵, 他略微抬眉，对面的人立刻就能感受到宛如刀剑出鞘的锋芒袭人：“你以后, 想做任何事情, 都不用再经过他了。”
——刀剑无眼。
森鸥外想不同意，也得同意。
暮霜没听出这番话的潜台词，但她听得出福泽谕吉的敌意, 但在这方面, 她还是得为森鸥外说几句公道话：“其实，首领没有为难过我，相反他其实还……”
豪宅也好, 华服也罢。
包括暮霜各项课程所请的老师, 都是只用金钱购买不到的资源, 暮霜有点害怕森鸥外, 但也无法昧着心肠说，他对自己不好。
“呵呵——”
轻蔑之意溢出来了。
福泽谕吉和暮霜不约而同地向说话人望去。
与谢野晶子斜靠在临时医疗室的门口，刚刚打断暮霜的话的人，就是她。这位气质张扬的美人撇出一个轻蔑的微笑：“森鸥外就是一个暴君，他想强迫你做的事情, 无论如何都会达成目标。”
这位是受害者。
暮霜做不出在受害者面前炫耀自己“幸运”的事。
她只想跳过这个话题，但与谢野晶子却有些上头，刻薄地说：“迂回怀柔的手段起不到作用，就用强硬地逼迫，甚至到头来，你还以为是自己的意志。暮霜小姐, 你好好想想, 你自己究竟想做什么？”
“做什么？”
这个反问让暮霜懵逼了。
但整个侦探社的成员都一脸鼓励地看着自己, 好像暮霜是个刚学会说话的小宝宝, 暮霜在原地沉默片刻：“我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
“……”
“……”
与谢野晶子恨铁不成钢地瞪着暮霜，好像刚刚那句话，已经成为了森鸥外罪无可赦的证据。她深吸一口气，大步往前，抓住了暮霜的手：“我们出去玩吧。”
“啊？”
“逛街，购物，游玩，都可以——”
“可是现在的目标，不应该是解决掉Drawer吗？”
闻言，就连江户川乱步都加入了对话，他举起了双手：“你们要逛街吗？能麻烦给我再买一个冰箱回来，这里竟然没有冰箱，我买的蜂巢如果没有冷藏，很容易变质啊。”
“蜂巢还能吃？”
“嚼一嚼，涂掉碎渣就可以了。”
“和甘蔗是类似的吃法，就是蜂胶有点粘牙。”
“不是说了，只带上必需品就行了吗？”
福泽谕吉皱起了眉头：“你这是把所有的零食都带上了？”
“没有所有。”
“……”
“我锁在保险箱里的零食还放在侦探社里，保险箱足以抵挡炸弹爆炸的威力，笨蛋也不可能猜到名侦探的密码。但蜂蜜蜂巢不一样，我已经开封了，太容易过期了。”
“你不能吃得太甜了。”
“所以，我才需要冰箱啊。”
福泽谕吉和江户川乱步就“一块切开的蜂巢到底算不算甜食超标”发生了激烈的讨论，在此期间，这位社长抽空批准了与谢野晶子的游玩请求。
这件事的反对者，竟然是中原中也：“喂，现在横滨很危险。”
“横滨什么时候不危险啊？”
“……”
无、无法反驳。
“这位帽子保镖先生，放心吧，我不会阻止你们保护暮霜的安全，但女孩子准备出去玩的时候，最好不要说这么扫兴的话哦。”
中原中也原本想反驳。
但他的视线撞到暮霜还缠了半张脸的绷带后，忽然就理不直气不壮，原本的拒绝也说不出口，他暴躁地皱起眉头：“算了，你们开心就好。”
*
*
逛街很开心吗？
呃……
说不开心，似乎有点对不起晶子。
但暮霜是个死宅啊。
死宅，出门都感到痛苦。
与谢野晶子竟然还是个可恶的现充。
她先去了大型商场——
“这家服装店的设计师很不错。”
“试试这款美甲吧？”
“这家新推出的口红系列很不错，主打少女气质，很显气色……别动，我帮你擦。”
接着，与谢野晶子又拖着暮霜去了附近的电子游乐场——
“目标是特等奖！”
“我左，你右，没问题？”
“啊啊啊啊快左转，要撞到墙上去了。”
“……”
“……”
经过了一系列波折，与谢野晶子总算是拿到了她想要的特等奖，一只看起来很粉红的毛绒大熊玩具，比暮霜人还高，她抱着毛绒大熊的样子，就好像是大熊低头拥抱她。
与谢野晶子立刻举起手机。
“咔嚓。”
暮霜不明所以地歪歪头。
“看镜头——”
“咔嚓，咔嚓。”
与谢野晶子心满意足地将照片保存下来，两个人站在游戏厅门口，意外发现保镖中原中也，和保镖织田作之助都不见了。
“男人就是靠不住。”
“呃……”
逛街就不免要购物，购物就不免需要一个“运货车”。很不幸，中原中也身为重力使，天然就成为了最好的货架，他嘴巴上抱怨着“你们到底把我当什么了”，手却很自觉地接过塑料袋，简直将口嫌体正直演绎到了极致。
“要不，我们先回去？”
暮霜试探着问。
与谢野晶子目光闪烁地看着她。
“……毕竟抱着这个熊也不方便逛街了。”暮霜晃了晃那个比人还大的玩具熊，当然，这只是个借口——事实是，她走累了。
“暮霜，你玩得开心吗？”
“开心。”
但与谢野晶子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的谎言，她叹了一口气，刚刚在电子游戏厅里的雀跃神色渐渐淡去：“不，这些都只是我想玩的，你就没有想去的地方吗？”
暮霜想了想。
她试探着问：
“去逛逛文具店？”
“那是国木田的爱好。”
“乱步先生还委托我们带个冰箱回去。”
“不带也没事。”
“这样，他就有借口吃完那袋容易腐坏的零食了。相信我，这也许才是乱步先生的本意。”
啊，这样啊……
“你就一直没想过你自己吗？”
“啊？”
与谢野晶子的眉头狠狠地皱起来，从第一次见面她就发现了，社长的这位女儿完全是投所有人所好地带上了昂贵的礼物。现在，同样如此，她选择的地点全部都是为他人考虑。
可她自己呢？
她好像完全忘记了这一点。
暮霜还没想这么多，她习惯性地解释说：“我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但出门都出门了，帮忙带点东西回去似乎也没问题？”
问题海了去了。
“你再想想？”
暮霜真想不出来。
不是她看不起横滨的娱乐业，但有些娱乐活动的发展，诸如电影、游戏之类，都还处于比较原始的状态。经历过前世大风大浪洗刷过的暮霜只能表示——
啊，就这？
真提不起兴致。
“我其实……诶，那是什么？”
“别想转移换题。”
“没转移，晶子姐，那是什么店面？”
与谢野晶子转过头，“典当铺？”
这句话还没说完，暮霜就已经扛着大熊往典当铺跑过去了。与谢野晶子没想到她会对这种店铺感兴趣，但只要能表现出兴趣，就是好事。
这家典当铺的门很小。
但推开门后，别有洞天。天花板上悬挂着一盏华美的玻璃吊灯，上百件不同的奢侈品整整齐齐地摆放在货架上，聚光灯打在上面，每一件物品仿佛懂凝聚这悠久的时光。
“日安，小姐。”
“日安。”
暮霜毫不客气地对服务员说：“你能把那个拿下来给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
这时候，门口的迎宾招财猫晃了晃小爪子，大门被推开，与谢野晶子姗姗来迟，她第一眼就看见了摆在柜台上的——
“书？”
暮霜喜欢的是书吗？
服务员尽职尽责地纠正：“是绝版书。”
“绝版？”
服务员带上白手套，穿过玻璃罩，用镊子将书皮翻开：“这是夏目簌石的《明暗》上下两册，这位作者曾经在政坛活跃，深受诸多政界大佬的喜爱。”
暮霜专注地盯着那本书。
“上册只发行了三百本，而下册就更为稀少了。据说是，这位作者对《明暗》的结局不满意，在发行一个月后，又强行通过出版社回收了所有作品，只有少量被卖出去的下册在市面流传，非常稀有。”
稀有是正常的——
织田作之助也是意外看到了《明暗》上册后，想知道结局，寻找了很久，甚至惊动了原作者，才看到了缺了结局的下册。
“你可以拿来收藏，也可以送礼，夏目漱石的学生们活跃在横滨政坛，用这个送礼，再合适不过了。”
暮霜兴致昂扬：“多少钱？”
服务员报了一个超乎想象的数字。
暮霜的表情凝固了。
与谢野晶子更快回过神，她倒抽一口冷气：“你这是抢银行吗……不，抢银行都不会比你们的效率更高。”
“您说笑了。”
“本店小本经营。”
“……我们收购这套书的价格，不会比售卖价格低多少，真的，这也是刚刚才卖到这里来，待不了几天，估计就要被买走了。”
武装侦探社薪水稀薄。
与谢野晶子省吃俭用的工资，够她去商场里潇洒，但还买不起这本书的一张纸。
那暮霜呢？
暮霜托腮想了想：“我能看看这本书的结局吗？”
理所当然的——
这个不合情理的要求，被拒绝了。
*
*
“这是黑市？”
“黑赌场。”
“横滨竟然还有不在港口Mafia控制下的赌场？”中原中也挑眉，身居高位的气势自然而然地散发起来，他伸手压住了帽子，狰狞地笑起来，“刚好——”
织田作之助及时地按住他：“我们不是来打架的。”
“谁允许你碰我的头的？”
中原中也睁大了眼睛。
“抱歉。”
织田作之助松开了手。
他解释说：“但如果不及时这么做，三秒后，你就会炸了这里。”
短暂的沉默。
中原中也松开了帽子，他将两只手放进了大衣口袋里，这对于重力使而言，就已经是暂时停战的表现：“行吧，不过我会将这个黑赌场汇报给首领，没问题吧？”
“随便你。”
“你不是很看重这个赌场吗？”
“有赌徒的地方就有赌场，类似的非法经营的赌场有好几家。而且，我不认为港口Mafia的首领会对这些一无所知，但在纯黑和纯白之间，总会有一些零散的灰色地带。”
“……也是。”
也不知道中原中也想通了什么，他脸颊绷紧的线条变得柔和起来，目光也不如之前凶悍。
“你要来赌钱吗？”
“缺钱的时候会过来。”织田作之助神色如常地兑换了两枚筹码，放在了一个赌大小的赌局上。
四周人声喧哗。
中原中也很不爽地“啧”了一声，他讨厌这样的场合，每个人脸上都流淌着露骨的贪婪，丝毫不加以掩饰。汗水，香烟，酒臭，各种奇奇怪怪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组合成这个光怪陆离的赌场。
唯独织田作之助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他神色平静，站在人群中，好像是唯一干净透亮的色彩，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中原中也很诧异：“你不是Mafia的成员吗？还能缺钱？”
“我只是底层成员。”
“偶尔也需要赚点外快。”
这时候，赌大小的赌局已经揭开，赢的人喜形于色，输掉的人痛不欲生。织田作之助的筹码一口气翻了八倍，但他的表情如常，好像赌博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样。
中原中也无言以对：“你缺钱的话，和我说一声就好。”
“我现在不缺钱。”
“那你来赌场来……”
“嗯，还有可能是来砸场子的。”
中原中也一脸无语，他刚进来时，就差点砸了这个赌场，织田作之助拦住了他，结果，一转头，他自己说要砸场子——何必这么弯弯绕绕？
“因为我要找的是赌场老板，但是中也动手的话，恐怕对方会闻风而逃——服务员，麻烦将这些钱全部兑换成筹码？”
中原中也愣住了。
赌场荷官也愣住了。
“您确定吗？”
“确定。”
“抱歉，我们所有的筹码，加起来都没有这么大的金额，如果您一定要兑换成筹码的话……”
“兑换。”
中原中也忍不住，他拉住织田作之助的袖子：“喂，你从哪里搞到这么一大笔钱？”
这笔钱的数目之巨大——
换做中原中也，也会有大出血的心痛。
但织田作之助丝毫没有一掷千金的自觉，好像刚刚丢下去的就是一个五元硬币：“卖了一本绝版的书，典当了这么多钱。”
“什么书能这么贵？”
“……一本很好看的小说？”
“谁问你这个了？”
织田作之助一脸无辜。
中原中也继续说：“你应该知道吧，这些赌场里头有很多猫腻，你这么多钱砸进去，最后恐怕会血本无归。”
“不会的。”
织田作之助拍拍中原中也的肩膀，让他安心：“赌场老板来了——”
这个黑赌场的老板是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但他既然能坐稳赌场老板的位置，自然不是什么简单的家伙。织田作之助不等他开口，直接将这笔钱全部推到了对方面前：“我要和你开赌局。”
“你要赌什么？”
“一条命。”
中原中也被吓到了：“一条命？”
赌场老板也是一脸惊吓：“你竟然知道我的异能力。”
“嗯，略有耳闻。”
“想要我的命，可没有那么容易赢。”赌场老板翻出一套扑克牌，摆在赌桌上，“我的异能力叫以命博命，赌输了，就要送一条命给我。”
“我知道。”
“如果你赢了，我也会送你一条命。”
“是。”
“不管输赢，这笔押金我都收下了。你是玩21点，还是赌大小。”
“赌大小更快点。”
“好，豪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