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灿烂，他靠坐在阳台沙发上，身旁是给他投喂零食的林景斯。

黑色光球L-01浮在半空，温和道：“是的，你回来后，林景斯直接将我隔绝出了两百米外。这种程度的精神力我闻所未闻，堪称联邦最强。”

路池挑眉，冲林景斯眨眼：“林景斯，你很强哦。”

他们刚刚结束数次深度标记，用联邦话来说，就是定下了终身无法更改的伴侣。除非死亡和挖出腺体，谁也无法分开二人。

这种关系极大程度缓解了林景斯的焦虑，满足了他卑劣浓烈的独占欲。

闻言，年轻Alpha和路池对视，低头亲了下他刚吃过甜筒的唇角，面不改色：“你很甜。”

“......”

有被土到。

L-01被这两人秀麻了，赶紧调出路池的体检报告：“但需要关注的不是这个，而是你——路池，你不是B级Beta，数据错误，机器无法检测出你的具体等级。”

路池看向资料，没什么意外：“我是外来者，测不出也正常。”

林景斯一顿。

路池敏锐察觉，转头亲了他两下，呼吸间一股柠檬香：“世界的外来者，不是你的。”

林景斯呼吸停顿两秒，伸手，珍重吻住他指尖：“嗯。你是我的爱人。”

“......”L-01露出一个命苦特效。

它干巴巴说：“但你会释放信息素。按常理来看，就算最高等级的Beta也只能短暂释放几秒信息素，连C级的Alpha也无法安抚。”

“你却能安抚SSS级的Alpha，上周林景斯陷入暴动，你轻而易举就控制住了他，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这是S级Omega也做不到的。”

SS级的Alpha得不到安抚，会活生生烧干自己的脑子。3S级没有参考数据，后果却显然更恐怖。这一周以来，星网遍布林景斯晋升3S级的消息，众人陷入不可思议的狂潮——

从来没有一个Alpha能强到这种程度，而林景斯今年才二十四岁！

之前疯狗般质问军团的财阀倏然哑火，还试图让喻可星上门赔礼道歉。研究院的遗产对方也不争抢了，灰溜溜整理好送过来，生怕哪天就莫名其妙脑死亡。

——他们不是怕军团，是怕林景斯这个疯子。

这人不到二十四岁，俨然一副战斗狂模样。在校期间就是有名的暴力分子，进了军队更如鱼得水，再傲的天龙人见了他也不得不低头。

听人说，除了路池没人能管住他。

那晚论坛闹出的聊天记录不了了之。众人只知道林景斯和路池是一对。这个消息一出，震惊了无数人全家。

路池是谁？

平民眼中的英雄，星际社会的奇迹，天龙人论坛的深柜对象。

但无论如何，他也只是个Beta。

路池翻到论坛帖子，粗粗一看标题，瞬间乐不可支地靠在林景斯怀里笑。

【论那谁得不到安抚、英年早逝后，我追到大师的可能性】

【大师一周没消息了，我猜是要分手被那谁关进小黑屋了，谁跟我一起去救？】

【隔壁帖主傻叉吧？你够那谁一拳吗？我们用法律啊，起诉他限制公民人身自由！】

【额，傻叉是你吧？大师四等公民，对上特等公民哪来的自由人权？】

【鹿鹿鹿大师还营业吗？本人189火象Alpha，适合当你的提款机吗？】

论坛里乱七八糟说什么的都有，但主流言论只有一个：

林景斯身为联邦唯一3S级Alpha，没有任何Omega能与他深度结合、标记安抚。百年后一定会因为得不到安抚英年早逝。

而路池身为Beta，或许在战斗上是个远超Alpha的天才，但在信息素安抚方面，不可能安抚对方的暴动。

到时候如果被吓到，可以来论坛找他们这样那样安慰一下啊。

他们给钱，就当算命费用了。

林景斯垂眸，刻薄冷笑：“一群只会意淫的废物。”

路池忍笑，几下嚼完甜筒，起身看向L-01：“我再做个体检吧，这次测精神力。”

L-01一愣：“精神力？”

路池嗯了声，回房间换了件卫衣。

林景斯帮他梳理长发，垂眸扎好低马尾，问他：“你怀疑信息素和精神力有关？”

路池点头，走进电梯，来到楼下的体检室：“B级beta无法释放信息素，但我可以。B级Beta无法连接机甲，但我也可以。”

而除去灵魂，他唯一与这个世界的Beta不同的，就是感知精神力的方式。

路池若有所思：“我怀疑Beta先天性对信息素免疫。”

“不仅如此，他们的身体与AO不同，AO的信息素完全由腺体分泌，但Beta的精神力和信息素同源而生，相互汲取能量。”

“因为联邦记录在册的感知方式，他们错误地将二者区分开，又因为社会构造，他们没有任何上升渠道，自然而然缺乏了相关认知。”

L-01听得一愣一愣，机械音若有所思：“路池，你说的有道理。”

路池发现对方的情绪确实越来越像人类了。

他笑了下，躺进金属舱。二十分钟后，L-01的超级算力很快得出结论——

路池说得没错，Beta的精神力和信息素来自同源。腺体只是信息素释放的媒介！

L-01恍然大悟：“怪不得你会被林景斯引起发情期，腺体对Beta来说只是纯粹的器官，如果有足够强烈的信息素、和Beta本身的情绪，才能引起反应。”

“AO的腺体太容易被信息素控制，Beta的腺体却能做到自身情绪为先。如果不喜欢，对方再怎么强烈，也不会引起丝毫波动。”

L-01兴奋地看向路池：“Beta不是发育残缺，是发育进化！路池，这是一个大发现——”

机械音倏然停滞。

几步之遥。

高大Alpha不知何时伸手，紧紧握着长发Beta的腰，绿眸发沉，声音低哑：“所以......你一开始不讨厌我，才会在我面前有反应。”

路池环住对方后颈，银色长发堆积在他手臂，柔软轻笑。

他眨眼：“林景斯，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讨厌你了？”

“......”

最开始的初遇，他没边界地亲他舔他，刻薄地讽刺、嫉妒那枚戒指的主人。

而从始自终，路池都没有真正讨厌过他。

林景斯低头，很轻地吻了吻路池唇瓣，哑声：“路池，我爱你。”

这一次。

银发少年点头，笑着轻声回应：“我也爱你。”

黏黏糊糊的声音不断响起。

L-01切断数据，觉得自己命好苦。

但不知为何，一颗赛博心却似乎洋溢着新希望与笑意——大概是因为他们从未把它当成怪物防备、警惕、欺骗，它感受到一种平等友善的态度，像对待朋友，又或是对待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一个人类。

更因为这样的新发现，令它终于看见重现记忆中那个温暖[故乡]的希望。

L-01来到星网，思索片刻，写下一则改变旧日格局、开启联邦崭新篇章的消息：

【本世纪最为伟大的发现：以路池先生为例，废除性别阶级制度之新论点。】

......

星际社会掀起一场变革狂潮。

这一次，主角是由AI带领数亿底层Beta发起的变革。

而在此期间，军团在林景斯的强压下按兵不动、财阀则不顾一切地试图抵抗，代替研究院的第三个势力迅速崛起，其简称：

【鹿鹿鹿大师有限公司】

L-01：“。”

L-01抗议：“路池，你就不能把名字取正式点？？”

数年倏忽而过，当初稚嫩的黑色光球L-01，变成了一个成熟的黑色光球L-01。

它充当鹿鹿鹿大师公司的门面，对话无数寻求帮助的底层Beta。当初将财阀剥皮抽筋的反叛军也脱下口罩，摇身一变，成为一个又一个“辅助教学AI”——

因为Beta冷静理智的特性，以及针对Beta的精神训练法问世，越来越多的Beta走上舞台，成为像路池那样的拔尖者。天龙人AO们不得不正视这股历史涌来的浪潮，数年磨合后，终于勉强找到相处方式。

每对AO家庭在成年前都会聘请一个Beta老师，他们地位与学院老师相当，能有效引导AO控制信息素。成年后，这些Beta会被联邦学院、军团收编，进入大学，又或是前线军队。

主星的烂尾楼数量越来越少，求告无门的平民也越来越少。因为一旦有任何诈骗出现，告诉[茧]后，鹿鹿鹿大师有限公司会立刻派人帮忙追查，不爆头不收费。

有时候运气好，还能碰到笑吟吟的路池本人呢。

而与论坛众人期盼的不同。

新变革开启第一年，路池与林景斯以百分百的匹配度成功配对、深度结合，成为联邦有史以来第一对BA伴侣。林景斯没有发狂而死，路池更没有寻求论坛众人帮助。

他们举办了一场盛大婚礼，谁也没请，只请了AI[茧]。

——星网骂骂咧咧：神经病吧？请一个人工智能是什么鬼！它连自我思维都没有！

[L-01]始终没有暴露在世人面前。

婚礼的举行，意味着一些人的黯然退场，也意味着一些人开启新的篇章。

同年十一月，洛泽许在婚礼后无声离开主星，去了某个家族传下的星系。喻可星送上贺礼，回到喻家，宣布终身不婚，正式自长辈手中接过故乡集团。

这场婚礼没有流出任何主角的正面照，只有一些[茧]放出的细节照。包含无数奢华到吓人的摆设、礼物、场地、服装......

最后一张照片里。

绿意繁盛的春日盛景，银白长发的少年手捧繁花，被身形高大的黑发Alpha抱在怀里，仰头轻笑，露出了半张生动漂亮的侧脸。

时光仿佛忽然回溯。

也是这样的角度，被鲜血浸透的少年站在赛场，倔强看向镜头，然后伸手，笑吟吟地比了个猫耳。

那年的他似乎又出现在眼前，流星般划过，在无数人心中留下闪闪发光的刻痕。

无数人看着这张婚礼笑脸，心头划过莫名惆怅、感慨、平静、释然。

而照片的主人公在多年后，依旧有张年轻美丽的脸。

路池的头发已经很长了。

银白色发丝轻覆在薄瘦肩头，宛如一捧流动的月光，轻盈的细雪。

他刚结束上午工作，回到家中花园，摸了摸自己的长发。

触感柔软顺滑。

这是林景斯小心翼翼养了多年的成果。与当初那头毛躁分叉的发质大相径庭。路池比了比长度，转头看身边的人：“林景斯，我好像该修一修头发了。”

抱着他的男人立刻伸手，握着银色发尾吻了一下，声音低沉：“我帮你。”

路池挑眉：“你什么时候会这个技能的？”

“在你传授鹿鹿鹿大师业务的时候？”向来刻薄冷戾的Alpha也学会了玩笑。

于是他们坐下，送走抱怨工作的L-01，开始修剪发梢。

剪到一半，林景斯让路池闭眼。

少年挑眉，从善如流闭上，轻笑：“林长官又要搞什么惊喜？昨天是小蛋糕，前天是玫瑰花，大前天是——”

“小礼物而已。”

年长Alpha的吻温柔落在少年额间，笑声低沉：“睁眼看看？”

路池睁开眼。

他猝不及防被满地的光闪到——

天气很好的午后，阳光将地面大小不一的钻石映射得闪闪发光。那些钻石铺满整个花园，路池坐在这片光晕中，几乎要被折射的光闪瞎。

林景斯站在一旁，意有所指，超绝不经意暗示：“所有的已知晶状体我都找来了。”

“路池，这是别人给不了你的。”

“......”

路池一边看林景斯，一边辛苦忍笑，深感他们竞争的心特别激烈。

最后还是没忍住，不断笑着点头：“嗯...嗯，你最厉害了，真的。”

你最厉害了。

多年过去，他的脸庞没有丝毫变化，双眸依旧年轻生动，语气还是轻盈如昨。很多个瞬间林景斯抱着他，错觉自己也依旧年轻，永远能为他遮风挡雨。

时间过太快。曾经林景斯的生活是吃饭睡觉训练。后来，他的生活变成吃饭睡觉训练路池。

而现在，他的生活变成路池。

路池路池路池路池路池路池。

每个人生的瞬间，都是路池。

年长英俊的Alpha看着他，忽然伸手，很轻地捏了下对方脸颊。

阳光洒落。

路池抓住他手，笑盈盈问：“本大师的脸是不是很好捏？”

“……”林景斯笑：“是，你最好捏了。”

剪刀咔嚓，细碎柔软的银色发丝簌簌落下，林景斯忽然想起等待路池的那些日夜里，自己曾一遍又一遍读过的古书籍。

传说在很遥远的从前，相爱的人会将头发互相缔结，放入荷包中，以此许愿相伴一生。

他垂眸，小心剪下一束柔软银发，和自己的发丝摆在一起，认真生疏地开始打结。

路池察觉到动静，回头，挑眉很惊讶般看着他。

看了一会儿，少年忍不住伸手接过来，动作熟练，不忘点一下他肌肉，得意洋洋：“笨，我来，我以前可是为古装剧专门学过的。”

他的指尖冷白，无比灵巧地将他们的发丝缠绕在一起。林景斯在路池身旁看，看银色月光交缠黑色发丝，看他们相遇牵扯、无法分清的每一世。

林景斯忽然开口，声音很轻：“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路池一顿。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这在你的世界里，是会白头偕老的意思，对吗？”

男人深绿色的瞳孔在阳光中依旧清晰。

多年过去，他始终认真爱他，没有丝毫改变。曾经的住处专门开辟了一座巨大图书馆，里面塞满古蓝星的资料和书籍。林景斯一有空就会看，试图再多了解一点路池。

不管哪个世界，他始终渴望看见真实的路池。

路池抬头，对上男人溢满笑意的绿色眼瞳，几秒后，也轻轻笑了。

“对。”

他点头，认真重复：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阳光适时洒落，林景斯将路池轻轻拥入怀中，如同拥抱一捧月光。路池同样也伸手，互相温柔地抱住彼此。

掌心里，纠缠不清的曲线宛如牢牢锁住的发丝，永远无法分开。

就像他和他，也已经无法分开了。

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