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助:“......”
他老板到底中什么邪了?
“您是说,全部买下来?”
“需要我再重复一遍?”陆京世抬眸,声音凉凉:“钱不是问题,有多少,买多少。”
——他一定要比过那三个废物。
“......好的,我这就去。”
痴呆猫将戒指盒又一次埋在另一个沙发垫深处藏好,这才鬼鬼祟祟跟踪陆京世来到衣帽间,想偷回路池玩偶。
然而不远处,它看见高大青年站在透明收藏柜前,忽然低下头,很用力地呼吸了几下,表情格外阴沉。
显然一副气得想杀人的模样。
“......”
猫回忆起曾经无数次被吓尿的瞬间,立刻抖了下,赶紧怂怂地悄悄离开。它呆呆坐在沙发上咬尾巴,片刻,喃喃自语道 :“好可怕......怎么感觉他越来越像梁嘉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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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华车道不断传来喇叭声。
路池浑然不知自家的痴呆猫已经会说话了。
他下楼和廖春松院长成功会合,二人简单聊了会儿,对方说有事要和他回一趟福利院。
于是很快开车前往红星福利院。
副驾上,女人看了眼窗外阳光,笑道:“今天天气真不错。”
她今年五十多,精神气十足,因为未婚未育且常年锻炼,身形并未有任何佝偻。黑白交杂的头发绑在脑后,露出英气锐利的五官,与慈眉善目的长相大相径庭。
她的性格更不算软弱,早年投身于金融行业,赚够钱后才辞职回国,从一开始的资助贫困生,到如今操持一家福利院,她被戏称为最会拉投资搞捐款的福利院院长,也被简称为“骨子里的卷王”。
——连办福利院也当成基金股票等项目去炒,硬生生用噱头将红星福利院搞得有声有色,这不是卷王是什么?
可恨那些商人还真就吃这套,每年都源源不断捐善款,真令人眼红!
路池受廖春松影响很深,闻言点头赞同:“是很久没见过阳光了。不知道为什么,前段时间天色一直很阴沉,最近几天才慢慢好起来。”
他看了眼天空,忽然问:“院长知道为什么吗?”
廖春松一顿,挑眉:“天气好还能有什么原因?季节到了,自然就热了。”
路池也挑眉:“是吗?我还以为我是世界的中心,所以只有我开心了天气才会好呢。”
他说这话时表情有些得意,又有点毫无遮掩的试探和好奇。像是家养猫在肆无忌惮抓主人裤脚,又像是至亲间才会有的亲昵。
廖春松看得好笑,直白道:“小池想问我什么?”
路池眨眨眼,也很坦然:“想问,您是不是知道我是路池。”
——独一无二的、真实的路池。
廖春松淡定回答:“你说的是拥有惊人美貌的路池、还是拥有聪明大脑的路池、又或是拥有永远热衷于学习的心的路池?”
“......”
看来昨天的直播廖春松看得很仔细。
路池立刻咳嗽两声,冷白耳垂罕见冒出薄红,指尖也欲盖弥彰地飞快敲了敲方向盘。他小小声说:“低调——院长你教过我的,要低调。”
他鲜少露出这副模样,少了那股刻在骨子里的游刃有余,却多出少年稚气与生动。廖春松笑意浅浅,从善如流地放过他:“好吧,看来你现在是低调的路池了?”
“......”
路池不甘示弱地回击:“我明明是您养大的路池。”
“知道还问?”廖春松挑眉,恨铁不成钢:“你名字都是我取的,我还没老到连你这个大明星都不记得。放心好了,就算是在另一个世界,我也不会忘记你们这些孩子的。”
路池眨眼:“如果忘了呢?”
“那就是你们的问题,我肯定是没错的。”廖春松一如既往地不内耗不焦虑,最宽容自己。
路池立刻笑起来,吐出口气,终于感觉在漫长的穿越中,找到了曾经最为重要真实的锚点。
红灯亮起,他将双肩包拉开,本来是想拿水杯,却无意间翻到了里面陆京世准备的薄荷糖,动作倏然一顿。
——薄荷糖是廖春松的口味。
陆京世显然是因为路池才会去了解她。而且他不仅准备了薄荷糖,还有一些年纪大的人会用到的急药,在短短时间内同时考虑到了两个人的需求。
路池垂眸,喝了口温水,舌尖忽然尝到一股甜甜的青提味。
......他终于忍不住轻笑起来,然后心情很好地想:陆京世也是他的锚点。
非常、非常重要的那种。
路池拆开一颗糖,递给廖春松:“院长吃糖。都是您喜欢的口味,不过为健康着想,您只能吃一颗。”
廖春松接过,很投桃报李地在下车后给路池买了个甜筒,正好是从前她递给路池的白桃味。
她看了眼街道,不禁调侃:“好巧,这不就是你以前迷路的地方?我还记得你当时离大门只有三百米,却死都找不到路,哭得特别伤心,哇哇抓着我不肯放。”
那时是路池第一次被弃养。幼时的他觉得天都塌了,找不到路是一个原因,不敢回去、怕福利院也不要他是另一个原因。
好在每当这种时刻,总有人牵住他坠落的手。
路池笑了下,吃着甜筒和她往里走:“后来我才知道,您当天把我哄睡后就去找那对夫妻了。听说闹得特别凶,对方还报警了。”
廖春松轻描淡写地摆摆手,显然是不愿意多谈这些。她向来如此,洒脱又自由,并不喜欢侃侃而谈自己的付出。
这样的廖春松,才能养出一身硬骨头的骄傲路池,养出那么多出类拔萃的优秀小孩。
二人很快走进红星福利院。
榕树叶遮住阳光,路池对这里很熟悉,一草一木都是记忆。只是看了眼不远处的宿舍新楼后,难免惊讶:“您又拉到新投资了?红星福利院已经扩建两倍多了,您真是厉害。”
廖春松笑道:“这里面有你的一份。小池,你当明星后寄给院里那么多钱,那些孩子都很感谢你。”
她说的显然是路池生前的事。
路池一顿,忍不住开口:“院长......”
廖春松看着他,声音温和:“你是不是很好奇所有的事?好奇这个世界,好奇真实和虚妄的界限。”
“其实我一开始也很好奇。”
她眯了眯眼,一边往福利院的宿舍旧楼走,一边不紧不慢道:“我们就从事情的最开始说起,怎么样?最开始,你意外去世的那天。”
路池一顿。
头顶阳光炽热。
他听见廖春松说:“你去世那天,所有人都不肯相信。我全程为你操办葬礼,帮你挂遗照的时候还觉得你是在拍戏,或许下一秒,你就会从水晶棺材里爬出来开始蹦迪。”
路池垂眸,想起头七那几天。
他坐在墓碑上,灵魂被七彩水晶照得像发光水母。窗外是连续多日的暴雨,社媒写下夸张讣告标题:【暴雨七日!疑似老天一同为逝去的巨星哀悼!】
到处都是雨,阴沉沉的气息如附骨之疽,缠绕在所有人心头。直到头七当天,他的猫变成系统,突然降临在路池脑海。
廖春松说:“你死后第七天,你的坟空了。”
“......什么?”路池一愣,显然不知道自己的离开会让尸体也消失。
但很快,他听见廖春松说:“我翻看监控,发现有人偷走了你的尸体。我记住了他的身形,本来想去警局报案。”
但很快,廖春松莫名昏迷过去。再次醒来,她依旧是红星福利院的院长,曾经养育的孩子却改名为露露,在她醒来的当天,她接收的依旧是他的讣告。
露露也死了。
这个世界如此荒谬,廖春松用很短一段时间来确定自己的存在。然后她打开网站,看见最新发布的路池剧照。
廖春松笑了下:“我觉得你应该很想问,为什么我和粉丝总能认出你。”
他们已经走进宿舍旧楼。这栋楼只有三层,是红星福利院最开始的楼,也是路池曾经住过的地方。此时已经被闲置,大多数房间都封了。
路池也笑了下:“是有点好奇。”
廖春松:“因为爱你的人,总能在第一时间认出你。”
——对廖春松而言,路池的离开只有短短一周多。她昨天彻底确认路池的存在,立刻毫不犹豫找了过来。就是想确认些什么。
路池一顿,不自觉停下脚步。二人停在一间贴了封条的教室门口。
片刻,路池才抬眸,若有所思:“院长,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当然。”廖春松点头,撕开教室封条,缓缓推开那扇木门。
路池转头看去,忽然一顿。
干净空挡的教室内,阳光洒落,正中间摆放着一架罩着绸布的二手钢琴,格外熟悉。
路池愣了下,上前几步,忽然伸手掀开绸布。
果不其然。
这是路池人生接触过的第一架钢琴。
压在心脏深处的记忆,终于如迟缓的汹涌潮水,在此刻回闪涌入脑海——
多年以前,廖春松接手红星福利院不久,第一次拉到大领导前来视察。
H市当地高官富商纷纷作陪,陈旧的福利院变成心照不宣的作秀场合。记者扛着相机记录捐赠物品,闪光灯咔嚓不断,拍下这场善心盛会。
——十一岁的路池出门偷偷打黑工,怕院长妈妈心疼责怪,于是选择自围墙熟练翻入院内,潇洒回家。
然而他不知道当天换了摆设。
于是潇洒翻墙侠一朝翻车,狼狈漂亮的少年像只飞鸟,哗啦一声,从天而降摔在花墙交织的地上,落在觥筹交错的捐赠会中央。
“哎哟,我的冰淇凌!”
众位大佬一愣,纷纷投来压迫视线。
路池也愣了下,然后很自然地起身,拍了拍裤子,大大方方:“叔叔阿姨们,对不起,是我失礼了。”
有人挑眉,饶有兴趣问:“那你拿什么赔礼?”
廖春松皱眉,当即就要接下这话。
路池却被那架二手钢琴吸引目光,毫不怯场地转头,笑道:“我给大家弹首歌当作赔礼,这样可以吗?”
“......你是这家福利院的小孩吧?你会弹钢琴?”
“不会啊,”路池上前,故作优雅坐下来,强装镇定打开上面随意摆放的乐谱,朝提问人眨眼:“但我觉得我是天才,应该看看就能会。”
提问人:“......”
现场有人发出嗤笑,也有人发出善意的解围。但一秒后,众人都惊了。
因为这个漂亮挺拔如白杨的少年,竟真的毫无准备,就这么看着乐谱生涩自信地弹出了一首情歌。
旋律缓缓筑起音墙,高管富商们愣了愣,随后不知是谁叫了声好。
现场瞬间掌声雷动,路池隐约听见哪个记者在讨好地笑:
“陆总不愧是帝都来的,真是独具慧眼!随便挑选的福利院也卧虎藏龙,咱们可真是拍马都赶不及啊。”
“看来这场捐赠会可没白来,回去以后,我也得督促我儿子学学乐器了。”
“不知道小陆少爷看得怎么样?要是不开心的话,就让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孩赶紧下来——”
“闭嘴,你吵到我听歌了。”
马屁精瞬间尴尬,连连道歉。耳尖的路池在内心狂笑,只觉得恶人就该恶人磨。
那位少爷人虽然不礼貌,但胜在很有品味嘛。
路池点头,很是赞同地朝对方发出表扬目光。却看见重重保护下,一个坐在轮椅上,身穿病号服和口罩的阴沉少年。
对方裹得很严实,看起来应该比他小,只露出一双漆黑眼瞳,平静得像个死人。
路池一顿,朝他挑了下眉,倒没什么嘲讽和同情。前者是因为路池很善良,后者是因为路池很贫穷。
呵呵,这个该死的世界。
路池收回目光,越弹越顺。[我果然是个天才啊]的想法在脑海回荡,他忍不住笑起来,清了清嗓,更加自信地开始跟着乐谱唱。
他唱爱一个人,或许要慷慨。
他唱懂一个人,或许要忍耐。
他唱:奋不顾身,难舍难分。
奋不顾身。
难舍难分。
阳光安静地洒落。
路池骤然回头,半晌,听见廖春松说:“小池,你还记得当年第四个想收养你的家庭吗?”
“他们来自帝都,有个儿子,叫陆京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