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池罕见愣了两秒。
小时候？
他想到陆京世如今的年纪, 嘶了声，下意识真诚发问：“你说的小时候，是指多小？”
陆京世：“九岁。”
路池：“......”
那很小了。
陆京世今年不过堪堪二十五, 听说从小养在国外, 网上甚少他的相关信息。只零碎几篇报道, 说他23岁回国时已完成学业, 手握常青藤双学位，是俗世定义的那类天才。
路池比他大两岁, 按时间线来算，他九岁在国外时, 自己刚好十一。
十一岁的路池住在福利院，正啃着甜筒和姐姐们一起上钢琴课, 哪来的见面机会？
二人对视。
虽然没说话, 但彼此都知道, 陆京世说的那个人就是路池。
路池很疑惑：“你是不是记错了？”
陆京世面不改色, 似乎对路池的反应早有预料。
对方不记得他, 他也没什么失落和不甘，只平静道：“我没记错。”
“可我看百度百科上说, 你一直在国外留学。”
“十岁前，我一直生活在国内, ”陆京世看着他, 漆黑眼瞳中印出路池的脸：“我出生在帝都, 母家在H市，三岁到十岁期间，我都住在这里。”
原来是这样。
路池思索片刻，试图从记忆中找出这人的影子。但他那时实在很忙：福利院的小鬼头天天追着他跑、放假时得去打童工给自己赚生活费、第一次摸到二手钢琴兴奋地天天练习、考试竞赛得奖了要准备发言稿......
路池还真没想起来自己和谁说过那种话。
回忆失败，他很快潇洒放弃, 随口道：“好吧，可能那是你和露露的回忆。”
陆京世反问：“你不是说，你就是露露？”
路池一顿，微妙地看着他，摸不清这人究竟有没有前几个世界的记忆。
毕竟在这个剧本里，所有人都认为路池是露露的替身。
他干脆开门见山：“你也觉得我就是露露？”
“我不知道，”陆京世说，平静回答：“我只知道，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下意识相信。”
路池：“我是宇宙无敌开天辟地绝世大帅哥。”
“......”
男人挑眉：“你怎么不重复？难道你骗我？”
陆京世沉默两秒，面无表情棒读：“你是宇宙无敌开天辟地绝世大帅哥。”
路池补充：“以及聪明绝顶天赋异禀美貌与才华兼具的天才。”
“......以及聪明绝顶天赋异禀美貌与才华兼具的天才。”
宾馆回荡着他们一来一回的跟读，路池忍笑自夸五分钟，最后终于忍不住拿起剧本，遮着脸轻快舒展地笑了起来。
笑完抓起自己的毛绒尾巴，一把塞进陆京世的手中，很是大方：“辛苦，这是夸我的谢礼，下次再接再厉！”
窗外漫山绿色，男人的尾巴比山景还绿，毛绒一整团，温热柔软。
暂时弄不清楚的，就先不烦恼——从前的路池摸爬滚打多年，安全感缺失，一定会绷着神经追根究底。
但历经三个世界，现在的他变得不同。有人用拥抱和亲吻筑起一座安全城堡。路池坐在城堡里，被无处不在的安全感环绕，满心轻盈。
——他总会接住他的。
不管什么身份，不管哪个世界。
所以暂时弄不明白，似乎也没关系。
陆京世对上路池漫着笑意的生动眸光，呼吸缓慢顿住。
半晌，他忽然开口：“我看了你的剧本。”
路池眨眼：“所以？”
“......里面很多亲密戏份。”
“扇巴掌，下跪，捆绑。”
“言语羞辱，踩脸，掐脖子。”
陆京世看似平静地叙述，抓着路池尾巴的手青筋却暴起。他停了几秒，才问：“我是你的金主，能不能出资改剧本。”
路池一眼看出他目的，忍笑摇头：“恐怕不能。”
“那能不能用替身。”
“我很敬业的，这个也不能。”
“那和你演对手戏的能不能用替身。”
“......你是指？”
“指我替他们。”
“......”
——堂堂京圈陆总下场给男配当替身，只为替他们承受路池的暴力羞辱？
还是说对陆京世来讲，这更像奖励。
所以才不顾总助抱着大堆工作文件绝望的挽留，面无表情跟着路池来到镇上，住进了这个简陋宾馆。
他想陪他，更想亲自盯着他。如果有机会，自己上阵被路池扇更好。
路池用力忍笑，安抚这位出钱出力的金主：“陆总，其实拍戏时免不了接触，《钓男人》题材特殊，避不开那些戏份的。”
陆京世沉默很久，看着他：“但你好像很期待拍摄。”
建立池影娱乐、买下原创剧本的钱都出自京世集团。陆京世算得上路池的金主外加老板。
理所当然的，他在路池住进香榭港的第一晚就看了《无意错撩》剧本。现在的《钓男人》剧本基于原来基础上，甚至还改动了一些——主角在亲密戏份中的暴力被放大了。
简而言之，就是路池得对相方施加更多暴力。
而路池似乎很期待这些戏份。
话音落下。
路池点头，坦然承认：“是很期待。”
“......原来你喜欢这些？”
喜欢在床上用这样的方式。
路池眨眼，挑眉想了想，实话实说：“谈不上喜欢，得分人。”
他的癖好得分人。
所以，那些演员很对路池的胃口？
陆京世抓紧路池尾巴，不自觉失控用力，倏地将这人拽到眼前。
男人没有挣扎，从善如流配合自己的霸道金主，哎哟跌落在陆京世怀里。毛茸茸的睡衣裹合身体，他抬眸，呼吸连同笑声都是热的。
又热又香。
陆京世喉结滚动，难得失控的怒气被这股香味一熏，倏然一滞，变作另一种不安分的欲/念。
从未有过的欲/念。
路池很有小情人自觉，清瘦高挑的身体半蜷地坐他腿上，头则靠住他宽阔的胸膛，单手搭住陆京世肩膀。
他特别矫揉造作地问：“陆总，你怎么生气了呀？”
“......”
陆京世垂眸，盯着路池毫不抗拒自己靠近的模样，勉强压住满心妒火。
他语气平静地说：“你知道为什么。”
自从回到真实世界，这还是路池第一次和陆京世如此近距离。
或许是性格原因，陆京世这人克制有礼，即便跟来宾馆也维持距离。白天他在路池房间办公，晚上则会回到路池隔壁休息。不管是吃饭还是去外面看场地，二人都不会太过亲密。
他们是金主和情人的剧本。
但陆京世始终将自己圈在某个界限内，不提出要求，只沉默凝视路池身影。
路池总算知道，为什么生前自己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他挑眉，和这双漆黑的眼瞳对视，慢吞吞道：“抱歉陆总，我不太懂你的意思呢。”
他坐在陆京世腿上，柔软发丝挨到对方脖颈，带来若有似无的痒和香。
陆京世呼吸变重，声音也有点哑，垂眸看他：“......你不是聪明绝顶的天才？”
路池无声笑了下，咳嗽两声，做作眨眼：“可是在陆总面前，我就会不自觉变得笨笨的啊。好难过，你会不会嫌弃笨笨的我？”
“......”
陆京世提醒他：“你背错台词了。是[好难过，你可不可以不要嫌弃我]。”
路池一顿，反应过来，声音立刻高了两度：“陆京世，你居然偷看我书架？”
陆京世依旧平静：“如果你指的是《惹火替身心死后：邪魅冷少的追妻火葬场》这本书——我没偷看，你昨天接水时忘记关屏幕了。”
他只是视力太好，无意间瞄到了那一页。
然后就看见路池特地收藏了女主角的台词，外加备注：【替身台词，学习+1】
“......”
路池难得咳嗽两声，冷白的耳尖薄红：“那谁让我现在是惹火替身，你现在是邪魅总裁呢？都怪你！”
他又没体会过所谓的不被爱感觉——全世界都爱他，路池这才抱着学习的心态看了很多篇“虐文”，全程眉头紧皱，感觉自己受到严重工伤。
陆京世不得已纠正：“首先你不是替身，其次，我也不邪魅。”
路池哦了声，“那你的意思是，我的确很惹火咯？”
房间狭窄，陆京世抱着他，像抱着一个毛茸茸的大型玩偶。玩偶身上的香味不断传来，并不强烈，却格外勾人。
陆京世感受到他的体温，片刻，嗯了声：“是。”
“是什么？”
“是很惹火。”
路池笑：“哦......所以你现在才会硌到我。”
抱着他的青年没说话。
呼吸却又重了两分。
路池闷笑，不再惹强装绅士的金主，起身想去拿桌上苏哥带过来的资料：“我是很期待亲密对手戏，那是因为我——”
腰忽然被握住。
有人打断他解释，一把抱住路池，轻而易举将男人拽回了怀里。
房间狭窄，路池感觉到陆京世起身，猛地将自己放在大床和墙壁的角落，漆黑双眸骤然逼近。
陆京世声音低沉：“你刚刚说，你的癖好要分人。”
他还是平静的。
但安全距离已经被打破。两个人的呼吸交缠，陆京世失去这一周的所谓礼貌，更失去刻在骨子里的克制。露出陌生浓重的侵略性。
路池挑眉，并不慌乱，冷白指尖随意搭住青年的肩。
他嗯了声：“是分人。”
“我看了你名单上所有演员的照片和资料。”陆京世盯着他，顿了顿，客观评价：“我不懂你在期待什么。”
一群歪瓜裂枣，怎么配让路池玩？
路池忍笑，霎有其事地想了想，玩笑道：“可能是期待假装玩sm，然后把贱人往死里打？”
“......”
陆京世分辨路池眼中的情绪，在看见清晰的漠然时，妒火骤然消失大半：“......你讨厌他们？”
“讨厌这种感情太重，”路池解释：“是他们长得让我很手痒。”
陆京世沉默两秒，说：“但你这样只会奖励他们。”
路池这样的天菜，注定连扇人都是一种赏赐。
谁知话音落下，男人忽然笑起来。
毛绒睡衣衬得他越发柔软，但他的眼睛锋利漂亮，眸光流转间，透出点潋滟水色。
陆京世听见他说：“陆总，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我是个演员。”
专业的、行业内顶尖的演员。入戏快，出戏更快，从不混淆任何暧昧不清的界限。
“私人感情不带进戏里，是演员最基本的职业素养。我期待这些戏份，意思是，我可以在专业领域再把他们碾压一遍。”
至于其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