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维在贝利村生活的时间还不到一年, 今天能到这儿来纯粹是因为他和奥斯汀的顺手帮忙。

他们两个没有和老格雷森说过话，也和格雷森的家人不怎么熟悉，其实是不必要来的。

只是老格雷森的家人们感念他们搭手提供的帮助, 所以也想请他们一起来送老格雷森最后一程。

散发着热气的热茶喝下去让身体暖和了许多，奥斯汀从隔壁的桌子上摸回来两块饼干，给了一块给他。

西维低声道了声谢，然后慢慢吃这块粗糙的燕麦饼干。

饼干的味道很一般，制作的时候应该没太用心，粗糙的麦麸有点划拉嗓子, 而且不太够甜。

吃起来还有点咸, 不知道是加了太多盐, 还是落下去的泪水。

这不是块好吃的饼干。

会客厅里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油漆味道, 西维知道一定是那口新漆的棺材。

老格雷森躺在这口棺材里面, 被停放在会客厅后面的一个小房间，等过会就由要好的朋友和他的亲人抬出去。

西维很难不想到那些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和悲伤的神情, 他握了握奥斯汀的手，这会让他感到些许安心。

喝完了茶吃完了饼干，他们就不在这里久待了，而是到小教堂那里去, 给后续来的客人们腾出位置。

奥斯汀没有松开他的手, 一直把他紧紧攥在掌心里，直到他们走到小教堂。

“在这里放开吧, 我们先进去。”西维说。

“好。”奥斯汀点点头。

上次到这儿来的时候还是圣露西亚节，那时候就连空气里也洋溢着欢快,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有一股浓重的悲伤在空气里流淌。

小教堂里点燃了炉火给人们取暖，外面的阴霾将天空压得灰暗, 小教堂里点上了很多支蜡烛才让这里显得没有那么昏暗。

西维和奥斯汀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就开启了漫长的等待。

小教堂里面简单布置过，有些碎布做成的花一大捧一大捧地点缀在周围，冬季里没有鲜花能够开放，除了一些拥有魔法血脉的花卉。

一个普通的村子里没有那样的花。

粗糙的碎布花都是村里面的村民做的，他们希望能让这场仪式变得更加郑重一些。

小教堂的门被推开了，几个强壮的年轻男性将那口漆成黑色的棺木抬了进来。

一阵低低的抽泣声从人群中传出来，这股声音蔓延开来，高低的啜泣声在这座教堂的各个角落响起。

天气太冷路况不好，另一个村子的牧师没能及时赶来，于是这场告别仪式就由威廉村长代为主持。

棺材安置在一张支起的桌子上，棺材盖打开，方便村民们上前去对老格雷森做最后的告别。

因为是寒冷的冬天，老格雷森的遗体能够保存上比较长的时间，没有什么异味，这位老人只是像安静的睡着了，手里还捧着一束漂亮的蓝色风信子。

那是西维和奥斯汀送上的那盆开得正漂亮的风信子。

那几朵风信子被小心翼翼地剪了下来，用缎带缠成花束，作为这冰天雪地里唯一的鲜花和老格雷森一起送葬。

西维觉得他今天做了一件很对的事。

威廉村长眼眶有些发红，躺在这里的是他的多年好友，他们曾经有过很漫长岁月的情谊，现在他们的友谊随着逝去而结束了。

“亲爱的朋友们，今天我们聚集在一起，是为了送别我们的一位可敬可亲的朋友，路易·格雷森。”

威廉村长说着，用手里的手帕轻轻扫了扫通红的眼眶。

“我和老格雷森是61年的老朋友了，我们缔结友谊的时间比在座许多位的年龄都要长得多。”

“我还记得我们是在魔物森林前面一点儿的草场上认识的，当时他正在追赶他们家的羊，他的第一条狗儿雷诺正在他的身边陪着他一起在草地上打滚……我们成为了很好的朋友，我们互相参加了人生之中最重要的事情，我没有任何一刻缺席过，包括现在，在他送别的葬礼上……”

“老格雷森是个正直善良的好人，是为好朋友，好丈夫，好父亲，当然也是一位特别好的酿造师，从他手下酿出的葡萄酒都格外香醇。”

……

“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老格雷森依然存在我们生活的记忆里，很感谢所有和老格雷森那些相熟相知的人们能够来参加这场送别仪式，现在大家可以一一向前来，和他说上几句最后道别的话。”

这场漫长的悼别演讲里威廉村长几经哽咽，亲手送别好友对于他来说是一件格外痛苦的事，他忍住了才没让泪水从眼眶中涌出。

村民们三三两两起身，排着队上前去跟老格雷森道别，说上那么一两句怀念的话，作为最后一次见面。

西维也被感染得有些难过，心口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闷痛，他想每个人的葬礼上都是这样的吧，和亲朋好友告别，然后被关进黑盒子里埋进很深很深的地下。

然后就再也不会相见了。

奥斯汀碰碰他的手，让他的心又升起了些许温度。

没有关系，就算已经变成了森森白骨，也会有某个阳光灿烂的午后，一条小龙敲开他的门趴在他的肩膀上翻着肚皮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