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上空一直萦绕着的浓重死气在厄克斯的身体完全得以重塑后烟消云散,一直在暗中蠢蠢欲动,觊觎着青年神魂的东西也在感知到了这一切后偃旗息鼓,隐匿回了他们原本的位置。
一时之间终焉静谧得诡异,能够听到的只有风声,以及窸窸窣窣魔物活动的声音,以及你耳边青年许久才平复下来的喘息。
他紧紧抱着你,那双眼睛没了白色薄膜的遮掩,真正焕发出惊心动魄的美丽光泽。
他很高兴,不光是从眼睛里可以看出来,他的脸透着经久不散的潮红,明明已经结束好一会儿了,却还是一瞬不移盯着你看。
那眸子亮晶晶的,你实在有些招架不住。
你轻轻推开他的脸,“就算你这样看着我也不能继续了,我很累,我要睡觉。”
厄克斯有些失落,他刚开荤食髓知味,可你看上去实在疲惫,也不忍心再折腾你,你将脸轻轻贴在你的胸口。
柔软的,温热的,深处的烙印烫得他睫毛颤动,让他的心跳也跟着悸动不已。
你摸了摸他的头,看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你是为了帮我重塑身体才和我做这种事情的吗?”
“嗯,我的确不想你死。”
厄克斯闷闷道:“我还以为你是真的想和我……”
“也是真的想和你做这种事情。”
他猛地抬头,“真的?”
你笑了笑,用手指拨动了下他浓密卷翘的睫毛,“如果我排斥你,你的身体是不可能重塑成功的。就像之前一样,只有我心甘情愿献祭你,你才能得到自如行走于终焉之外且不被反噬的化身不是吗?”
厄克斯嘴角克制着上扬了些,在你看过来的时候冷哼了一声。
“说得好听,不是还是为了那个什么塞勒斯特算计我的身体吗?还有那个洛伽和泽西尔,你把他们藏到城堡也不知道又安的什么心。”
他这么哼唧了几声,却没有等到你回应,心下有些慌乱,“喂,你别告诉我你真的又在打我的主意吧?”
把他的身体修复好,神躯给塞勒斯特,神魂给那个泽西尔?
这不是厄克斯胡思乱想,毕竟你的所作所为看上去的确很像那么回事。
你叹了口气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要是真的对你别有居心,之前泽西尔来偷袭你的时候干什么要舍命去抵挡?还有塞勒斯特的身体也已经能够承载火种了,不用再找别的神躯夺舍了。”
厄克斯半信半疑,“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话?”
“因为我的确做了不好的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你抿着嘴唇,神情纠结道:“准确来说是想做但还没来得及做,但本质上都一样,都算是坏事。”
厄克斯还以为是什么,抱着你不甚在意道:“你做的坏事又不差这一两件,还怕我知道?”
你噎了下,“这倒也是。”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情?和洛伽他们有关?”
你微微颔首,挠了挠面颊道:“你不是好奇为什么我把他们带到这里来吗?他们两人当时为了争抢身体搞得两败俱伤,神力耗尽,我到终焉来找你的时候发现他们已经虚弱得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的,因此我就想着把他们带过来,如果你实在撑不下去身体崩溃了就把他们的身体给你。”
“……”
厄克斯不知道该感到高兴你没有再背刺他,还是还吐槽梅开二度,之前你想抢他的身体给塞勒斯特,现在你又想抢洛伽的身体给他。
他最终只道:“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洛伽和泽西尔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想杀你一个利用你,是他们罪有应得,你不用觉得愧疚心虚什么的。”
你就知道厄克斯会这么说,心下松了口气。
不是因为他没有觉得你心狠手辣,而是看来这个理由对方是相信了,不然你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为什么要把洛伽他们带来了。
而后厄克斯又道:“那既然他们没用了,我一会儿去把他们杀了吧。反正都在终焉,直接把他们的神魂封印住这里也算死得其所。”
他说着就要起身,你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怎么了?”
你语气委屈,“厄克斯,我们刚做了那么亲密的事情,你就这样拍拍屁股走人,还是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你把我当什么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吗?”
“好吧,你不在意我就算了,你走吧,我不需要你陪,我一个人待着也死不了。”
你用力甩开了厄克斯的手,盖着被子背过身不去看他。
厄克斯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发脾气,不过也听出了你不想要他离开,于是他也躺回了床上,伸手把你捞在怀里。
“我没有那么想,我不走了,我陪着你,一直都陪着你。”
他有些苦恼又有些开心,下身不自觉变成了蛇尾,把你牢牢缠住。
他学着你平时哄他的样子放柔声音轻声哄着,“你不是累了吗,你休息吧,我哪儿也不去,就在你身边守着你,好不好?”
你本来就没有真的生气,被他软着声音哄着不甚自在的在他怀里动了动,厄克斯手臂收得更紧了,以为你还在闹别扭。
“别生气了莉莉,我以后不会再为了无关紧要的人离开你了,我保证。”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他亲密接触过,你对厄克斯的怀抱前所未有的依恋和安心。
你任由他抱着,然后转过身,也伸手抱住了他劲瘦的腰身。
你将脸靠在他的肩膀,少有的没有去想那个所谓的任务,彻底放松了自己。
在眼皮越来越重,昏昏沉沉之间,你听到头顶厄克斯有些别扭的声音。
“那个莉莉,我们这样是不是已经是夫妻了?”
你一下子就清醒了。
“神明一般是不会结婚的,因为信徒会为我们献上一切,乃至贞洁。不过我对这种东西没兴趣,我只接受献祭。只是你们人类好像不是这样,我还是克劳德的时候那个老伯爵给我订过一门婚事,我当时没拒绝……你别误会,不是因为我喜欢伊丽莎白,我是单纯很好奇,婚姻是什么,妻子又是什么?”
厄克斯将脸埋在你的颈窝,“我看过很多小说,上面对爱情的描述都很美好,有的甚至可以为心爱之人献出生命,和为神明献祭不一样,他们毫无所求,无怨无悔。所以在你为克劳德献祭自己的时候,我以为你对克劳德,对我,是出于爱,而不是所谓的忠诚和信仰。”
“后来我发现好像是我自作多情了,在发现你似乎并不喜欢我,甚至背刺了我,我很生气,但更多的是难过,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空落落的……可是现在你又回到了我身边,还把自己献给了我。”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好一会儿,语气带着恍惚的不真实,和难以掩饰的疑惑。
“那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是神明和信徒,还是丈夫和妻子?”
在为厄克斯重塑身体的时候,你其实并不想把自己做这件事的初衷和所谓的任务挂上关系,为了能顺利用爱意让他生出血肉,你竭力让你的这份感情纯粹。
可这其实是自欺欺人,你的确是真心想要救厄克斯,其下的功利心也难以掩盖。
你想要利用重塑身体让厄克斯消除对你的怀疑,用爱去蒙蔽他的眼睛。
更是为了最后的任务。
厄克斯虽然单纯,但他不是傻子,你为什么为塞勒斯特抢夺他的身体,洛伽和泽西尔又为什么会一改以往对你的利用和恶意,对你转变了态度?
这一切的一切都疑点重重,矛盾重重。
以至于只要是有点脑子的都会怀疑你这一次再次出现,是不是也是别有目的。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更何况你这已经不是咬,而是差点儿害死他的程度了。
你该怎么解释?你解释不清,厄克斯也未必听你的解释。
他或许不会伤害你,但会一直监视着你,这会让你行动受限,更别提做任务了。
所以你才和厄克斯做了。
你对他是喜欢的,尽管谈不上深爱,烙印在你身上,他感受得到。
如此厄克斯才会对你真的放下防备。
此时厄克斯询问你,你们之间的关系,也是你一直想要回避的。
因为你知道,再次面对的时候,注定又是一场欺骗。
《怪物的新娘》。
其意思不言而喻,是需要一场正式的仪式来完成的。
厄克斯一直等着你的回应,你许久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还不是哦。”
是“还不是”,而不是“不是”。
你捧着他的脸抵着他的额头道:“夫妻不是做了那种事情就算夫妻的,要真正结为夫妻,我们之间还差一场婚礼。”
“厄克斯,我送你一场婚礼好不好。”
你的眼睛在和他的目光对上的瞬间,流转成了暗涌的绿色。
“一场梦中的婚礼。”
全知之眼的能力并不是单纯的全知全能,窥探一切万物因果,还有催眠以及幻术的作用。
你最常使用的能力就是后者,无论是对洛伽还是泽西尔你都使用过。
虽然这是一双很有用的眼睛,但你一直都克制着不要对它的能力过分依赖,尤其是预知的这一项能力。
比起眼睛,你大多时候更倾向于自己思考,在自己实在没办法之后才会使用全知之眼,或者查漏补缺,以防万一。
你对自己的认知一向清楚,你算不上什么善良小白花,却也做不到完全冷心冷情。
你可以逢场作戏,可以各取所需,唯独做不到糟蹋真心。
和厄克斯进行到了最后一步,一方面你的确对他有点喜欢,另一方面是为了任务,他这个任务对象绝对不能有任何意外。
你是抱着救他的想法不得已为之,然而要真的和他结婚,承诺爱他,会永远和他在一起之类的,你实在没办法说出口。
而且有烙印在,你是否真心与否都一目了然。
当初在做等价交换的誓约的时候你就遇到了这个情况,你对他献上了忠诚,自此在厄克斯的眼中你的一切心思都无所遁形。
你好不容易才把之前的事情糊弄过去,如果你再一次欺骗了他,你不敢想他会有多怒不可遏。
可任务是必须要做的,只是得选择另一种方式进行。
真实的承诺你没办法做到,梦境的话你就没什么太多顾虑了。
毕竟谁会把梦里的镜花水月当真呢?
不过你的催眠并不是简单的催眠,而是更深层次的催眠,你不是凭空编造,是进入到对方的神魂深处,有点像某些仙侠小说里面的所谓“神交”。
因为神明是不会做梦的,他们的一切记忆都封存在神魂深处,要想对他们进行催眠,只有“神交”。
神魂深处一般是神明最为重要,最无法忘却,或是最难以释怀的记忆,就像是塞勒斯特,他的神魂最深处是他如何也走不出的昏暗无光的童年。
泽西尔的神魂深处是和你在一起的那个温暖的小屋,洛伽的神魂深处你也曾经无意识进入过,是你亲手摘下他的那一瞬间。
厄克斯的神魂深处会是什么呢?
是终焉?还是克劳德庄园?
你闭上了眼睛,感受着灵魂随之在不断失重,下坠,像是回溯时间的时候在狭窄的黑洞中,扭曲撕扯,濒临窒息。
等到你脚下有了实感之后,你看清楚了自己此时所处的地方。
你很恍惚,以为你再一次回到了世界之初。
因为你又站在了神树面前。
神树依旧无尽无垠,周遭云雾萦绕。
唯一不同的是此时世界有了昼夜轮回,神树的枝叶更加茂盛绵延,往四面八方,天南地北伸展。
有了黑暗,这说明这里并不是泽西尔和洛伽最初诞生的时间,是在他们诞生之后。
这时候一阵风吹拂过来,将云雾慢慢吹散,然后你看到了神树最高处凝结的几颗饱满漂亮的果实。
也是金色的,但比起洛伽的果实肉眼可见要黯然不少。
是新生的神明。
你下意识想要去寻找厄克斯的果实在哪儿,然后你想起了之前阿丽亚向你透露的关于厄克斯身世的信息。
她说所有的邪神,除了堕落的正神,都是诞生于终焉,是神树的养分,是不被允许存在的残次品。
只有小部分实力强大的邪神才能诞生,但无法离开终焉。
因此邪神的信徒大多只能通过献祭,让灵魂回归终焉,以此才能被邪神吞噬,获取力量。
厄克斯的情况和这些邪神有些不同,他不是从终焉诞生的,而是从神树,不过是从神树的根部。
终焉是黑暗的尽头,神树是光明的尽头,尽头和尽头是首尾相连的,前者是神树蔓延在最底层的根系所在,是距离神树最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