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下来和你平视,干燥滚烫的手掌抚上了你的脸。
你的眼睛一下子蓄上了水汽,看到眼前人毫不掩饰的担忧神情鼻子一酸,伸手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
塞勒斯特身子一僵,在感觉到你身体在不住的发抖后眼眸暗沉。
尤其是在和你接触的瞬间,他感知到了比之前在浴池时候更为浓重阴冷的气息。
你知道他肯定“看到了”,在没有系统的遮掩下他应该已经觉察到了自己被厄克斯烙印了的事情。
“爱丽儿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呵呵,发生了什么你那双全知之眼看不到吗?明知故问什么?
你心里大大翻了个白眼,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猛掐了自己的尾巴一把,霎那间眼泪扑簌簌往下掉,一颗一颗豆大的珍珠滚烫地砸在塞勒斯特的脖颈,又滚到他的手背。
你隐忍着哭了一会儿,许久才泪眼婆娑的从他的怀里抬起头,哽咽道:“塞勒斯特,我,我……”
你还是说不出口,只得将手上的烙印给他看。
尽管塞勒斯特在看到你第一眼的时候就知道了,可亲眼看见又是另一种感觉。
他死死盯着那圈烙印,绿色的眼眸竟有流转成红色的迹象。
好在最终他还是压制下去了才没有再次被火种影响而失控。
塞勒斯特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他烙印了你?”
你流着泪点头,随即又慌忙摇头。
“没关系,慢慢说,我在这里。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强迫你做任何你不愿意的事情,哪怕是神。”
塞勒斯特以从没有过的温柔语气耐心哄着你,一旁的莱昂看到这一幕一整个目瞪口呆。
不过很快的,他看到了青年眼底晦暗的情绪,知道这一切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塞勒斯特的火种最近本就很不安分,莱昂怕他再被刺激,于是走过来压低声音对你说道:“公主殿下,虽然我知道你现在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但是你也知道塞勒斯特的情况,他要是再受刺激的话他仅剩的那点儿灵魂估计就要被烧得渣都不剩了。”
“所以麻烦你一会儿告诉他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稍微委婉些,斟酌下字句可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做了个拜托的姿势。
你咬着嘴唇,还没回应,塞勒斯特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不用理他,我没事。你只需要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我就好。”
他粗粝的指腹摩挲着你的眼角,上面因为泪水不断晕湿的肌肤被他不厌其烦的一下一下擦拭干净。
“你说过的爱丽儿,谎言和诚实都不会将人鱼赶跑。这个道理同样适用我,所以不要隐瞒,我要听真话。”
或许塞勒斯特的话给了你勇气,你终于将事情和盘托出。
“我,我被烙印了,但我不是自愿的,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盯上了我……呜呜,我该早点告诉你的,之前我就发现池子里不对劲,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总觉得被什么东西缠绕着喘不过气来。”
“一开始我以为是水底的水草或者是莲花的根茎,所以我并没有在意。直到今天,我因为担心你从池子里出来的时候被一条黑蛇给拽住了尾巴,它好像不想让我离开。”
塞勒斯特眯了眯眼睛,沉声问道:“你的意思是它在你传送到王宫的时候就在这里了?”
你努力回想着,然后不确定道:“应该是,我也没法儿肯定,因为他一直在水底昏睡着,气息微弱到微不可查。要不是今天它突然苏醒过来,我根本不知道里面有这样一个东西存在。”
“我在深海的时候就见过很多海蛇,我以为这就是你们陆地里一条再普通不过的水蛇,它拽我是想让我跟它玩儿。它力气很大,我根本没办法挣脱,于是我就哄它,说等我回来再来陪它玩,然后它真的放我走了。”
你没有一上来就说你被厄克斯烙印了,你常年生活在海里,哪里知道什么邪神厄克斯,同时加上厄克斯的本体实在太具有迷惑性,你把他当成一条再普通不过的水蛇也很正常。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你和厄克斯待在一个池子里那么久都没有觉察到端倪。
你越说越慌乱,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你捂着自己被烙印的手腕。
“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结果它看我一直没回来竟然真的来找我了。我离开的时候被他缠住过尾巴,上面残留着他的气息,他想要知道我在哪儿再轻易不过了。”
“然后我被他带回来了,他很生气,因为我身上沾染了他最讨厌的神明的气息,他以为我火神的信徒,所以他……他强行烙印了我。”
一个人鱼,还是一个世代信奉海神的人鱼在得知自己被邪神烙印后会有什么反应呢,无措,恐惧。
或许都有。
但更多的是厌恶。
因为这是对海神的背叛,这对人鱼而言是和对伴侣不忠一样难以饶恕的事情。
你用力揉搓着手腕上的烙印,雪白的肌肤被搓得发红发紫也不停下。
“我不能被烙印,这是叛神,这是不忠!我是海神的子民,我身上有海神的心脏,我不能被别的神明烙印!我不要被神明抛弃,我不要,我不要!”
塞勒斯特在之前就猜测是厄克斯想要你成为他的信徒,但并不知道他会看重到将你烙印的程度。
他本来是感到疑惑的,一个神明再如何看重一个信徒也不至于做出强迫烙印的程度,毕竟这样得到的信徒和一具任由驱使的行尸走肉有何不同?
如今听你这番话他反而有些明白厄克斯的意图了。
你刚才说厄克斯长时间都处于昏睡的状态,算着时间,要是他没猜错的话厄克斯应该处于蜕皮期。
那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他会把你掳走了。
他想要的不是你,而是你的那颗海洋之心。
厄克斯本是终焉之主,却不在自己的地盘蜕皮跑到了神权干预不到的王宫,这意味着终焉有他的仇家在虎视眈眈。
离开终焉之地他的蜕皮必然艰难危险,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他想要取走你的海洋之心来顺利蜕皮成神便不难理解了。
只是海洋之心已经融在了你的血肉,除非你自愿给予,任何人,包括神明也无法染指。
于是厄克斯这才想要烙印你,以此来操控你献出海洋之心,达到自己的目的。
你一边表演着“我接受不了我脏了”,一边留意着塞勒斯特的神情,见这个大聪明顺着你给的信息自己把一切都圆上了,你倍感欣慰,然后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把他一把推开,就近拔出一个骑士的宝剑,二话不说往自己手腕上招呼过去——
“哐当”一声,塞勒斯特先一步打掉了剑,一脸惊怒地看着你。
“爱丽儿,你做什么?!”
莱昂也被你的操作给吓了一跳,赶紧招呼其他的骑士往后退到十米开外,捡起地上的剑用力扔开老远,拍着胸口惊魂未定道:“公主殿下,我知道你很难忍受自己被邪神烙印的事情,可你就算把手砍掉有什么用?这个烙印已经深入你的灵魂了,除非他死,或者他自愿给你解除,不然你做什么都无法抹除掉的。”
“那就让他死!”
莱昂的话一下子刺激到了你,你猛地抓住塞勒斯特的手,漂亮的脸蛋带着少有的戾气。
“塞勒斯特,求你,帮我杀了他!我是海神的子民,我不能带着这样耻辱的烙印回到深海!要么他死,要么我死,我别无选择!”
塞勒斯特并没有因为你一改往日的善良形象而惊讶和失望,这是很正常的反应,尤其是对于人鱼族这样把忠诚看得比任何东西都重的种族。
他们对伴侣忠诚,对神明忠诚,极致的忠诚之下有极致的偏执。
本身塞勒斯特是没想过对厄克斯做什么的,不过这一切在知道你被他强行烙印和对方处于蜕皮期之前。
厄克斯想要你的心度过成神期,他也需要你的心熄灭火种。
你们两者唯一的区别是前者不需要你的真心,而他需要。
但只要克劳德在这个世界上一天,他就永远不可能得到你的真心。
塞勒斯特想过杀了克劳德取而代之,那个念头几乎刚一出现就被他给扼杀在了摇篮。
他是王,他是他,他不可能做任何人的替身。
他无法接受你的眼睛通过他看到的是别人的影子,嘴里对着他念出来的是别人的名字。
只是得不到你的心,他就会死。
在任由尊严被践踏去当克劳德的替身,还是期待一个不可能的人鱼的回心转意之间,塞勒斯特看到了第三条路——占据厄克斯的神躯。
这个决定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离经叛道,令人发指的,但对塞勒斯特而言只不过是再一次弑杀一次神明罢了。
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好事。
既能帮你解除烙印,又能承载他体内躁动的神魂。
只是塞勒斯特并没有立刻答应你。
“可是爱丽儿,我又能得到什么呢?”
你一愣,明显没反应过来。
塞勒斯特声音低沉,绿色的眸子在红发的映衬下似乎也在燃烧。
“爱丽儿,我愿意为你杀了那个染指你的邪神,也愿意为你背负弑神的罪责,可是依照你们人鱼族等价交换的誓约,我能从你那里得到什么呢?”
他注视着你,那具有侵略性的目光让你无所适从。
“我,我会报答你的,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的我都愿意给你。”
“包括你的心吗?”
“你想要海洋之心吗,我可以和你共享……嘶!”
他咬上了你的手腕,用行动表达了不满。
之前和他接吻的时候你就发现了他有一颗很锋利尖锐的虎牙。
此时这颗虎牙故意碾咬着你的皮肉,沿着手腕上的烙印一寸一寸滑过,在细嫩的肌肤上留下一圈清晰的划痕。
“爱丽儿,我不喜欢共享这个词。”
他眼底的欲望在封印解除后变得格外露骨,你再难装作不懂敷衍过去了。
你看着手上的烙印,紫色的花纹和红色的咬痕,如果真的只能二选一的话——
“……塞勒斯特,杀了他。”
此时他半跪在你面前,像每一个宣誓效忠的骑士一样虔诚又庄严。
你低头凑近,捧着他的脸在额头轻柔落下一吻。
“杀了他,你会得到你想要的。包括那具身体,包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