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琳娜自己躲过一劫并没有太惊讶,她惊讶的是你冒犯了克劳德还能安然无恙,甚至被允许再次进入庄园。
“我哥真没把你怎么样吗?”
你摇头,“克劳德少爷是一个很通情达理的人,在知道我不是有意冒犯他后就放我走了,而且依旧允许我来庄园陪你练箭。”
卡琳娜更惊奇了,嘟囔了句,“奇了怪了,生个病难不成还转性了不成?”
不过她对这件事也没纠结太久,上前拉着你往练箭场走。
“算了不管这些有的没的了,来都来了,陪我练箭,把我白天落下的时间给我补上。”
你想着一直在下面等着也无聊,跟卡琳娜练箭打发时间刚好,也就随她去了。
你和卡琳娜在下面练箭,这边的阿洛已经被海莉带到了克劳德门口。
海莉完成主人的吩咐后整个身子如烟雾一样消散了,一时之间偌大的庄园里只有阿洛一人。
长长的走廊上昏暗无光,唯一的光亮是同样黯然的月华,照进来的时候空气里似氤氲着白色的冷雾。
“啪嗒”一声,一滴水珠从上面砸到了阿洛的手背,几乎是在接触到他皮肤的瞬间,那种刺骨的寒意让他脊背发凉。
阿洛压下心头的排斥,深吸了一口气,正要推门进去,禁闭的门扉却自动打开了。
昂贵的木门上雕刻着的紫罗兰馥郁华丽,隐隐也带着甜腻的气息,引得阿洛喉咙发痒。
随着门被完全打开,阿洛看到一个身穿白色丝绸睡衣,金发披散的少年正嘴角噙笑看着他,只是那笑意冰凉,不达眼底。
如果之前在外面只是觉得不适,那真正和克劳德对上的时候阿洛只觉得恶心。
不光是让人作呕的恶心,那种污浊的,黑暗的,乃至灵魂都腐朽的气息让阿洛反感到少有的生出了破坏欲。
克劳德抱着手臂,看着他一副竭力忍耐的样子冷笑出声:“怪不得身上散发着的味道那么让人生厌,原来是洛迦的化身啊。”
“化身?”
克劳德看着阿洛是真不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样子,脸上的嘲讽更甚了。
“也是,神格残缺,还中了诅咒,你能记得你自己是谁就怪了。”
他说到这里话锋一转,眉宇之间戾气陡然加重。
“是啊,你是不知道你是谁了,可你蛊惑人心的本能还在。”
克劳德突然朝着阿洛抬起手,后者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吸力,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克劳德已经掐住了他的脖子。
“我说你啊,你怎么就那么下贱?你都已经有那么多信徒了,为什么还要觊觎我的莉莉?”
要是可以克劳德真的想这样掐死他,可是他如今的身体只是一缕神念所化,要杀掉化身的阿洛实在异想天开。
只是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摆在眼前,让他什么都不做又着实不甘心。
克劳德眯了眯眼睛,掐着阿洛的手越发收紧,看着原本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光明神如今在他的手中孱弱如蝼蚁,这种感觉让他愉悦又痛快。
既然杀不死他,让他生不如死他还是能做到的。
“咔嚓”,克劳德弄断了阿洛的脖子。
死亡是一瞬间的事情,可反复死亡却是很痛苦的。
阿洛一直在重复着窒息的痛楚,他的意识是清醒的,清醒的看着自己死去又复活。
为什么他死不了?是因为半神之躯吗?
但是对方是邪神,邪神难道杀不死一个区区半神吗?
意识到都这个时候了,自己竟然还在思考自己为什么不会死的问题的阿洛觉得有些好笑。
可正因为发现自己死不了,阿洛反而肆无忌惮了起来。
在克劳德享受着虐杀阿洛的快感,想要再一次慢慢拧断他的脖子的时候,阿洛突然笑了。
克劳德动作一顿,冰蓝色的眸子已经流转成了瑰丽的殷红。
“你笑什么?”
“我,我笑你,莉莉说的没错,你,你还真的是有病,而且还是颅内有疾!”
阿洛感觉到克劳德的力道陡然加重,他也没有停止讽刺。
“你说莉莉是你的信徒?简直可笑,就你?你,你配吗?她是祇看重的信徒,她只会对祇忠诚,而不是对你这种脏脏,邪恶,污秽不堪的邪神!”
“你!”
“怎么?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所以又要杀了我吗?”
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抓住了克劳德的手腕,接触到他皮肤上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冰冷鳞片后神情更为嫌恶了。
“是,莉莉以前或许是对你很忠诚,可是你怎么做的?你那样轻慢地对待她,把她像一只阿猫阿狗一样随意送给了伊丽莎白。她现在别说忠诚了,她,她恨透了你,以至于为了远离你祈求我收留她,祈求我的庇护。”
克劳德在你离开之后一直都在等你召唤他,接受过烙印的信徒的召唤不需要什么繁琐的仪式和复杂的祷告词,只要口有所念心有所想,他都能感知到。
如果在这期间你有,哪怕只有一次想过他,克劳德就能底气十足地反驳对方。
可,你并没有。
他面如霜雪,咬牙切齿道:“那是因为她被你给蛊惑了,现在又被你拖累进入到了这个鬼地方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她若是记得,一定会……”
“一定会重新回到你身边?”
阿洛抓着克劳德的手愈发收紧,指尖渗出的黑色粘液变得尖锐如刀,在坚硬的鳞片上擦出了细碎的火星。
“那要不要试试?你敢不敢让她上来,看看你如今这副样子?你敢吗?”
克劳德冰冷的竖瞳微微收缩,从刚才到现在头一次拿正眼看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化身。
阿洛刚踏入庄园的时候克劳德就感知到了他身上的诅咒,知晓了他才是这诅咒的源头,而不是他之前猜测的所谓以你为威胁他来解除诅咒的情况。
所以在看到他这副和光明神完全沾不上边的丑陋模样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他一点都不惊讶。
反而心里更多的是说不清的畅快。
他不知道给阿洛下诅咒的是哪个邪神,能让向来不可一世的光明神栽上这么大一个跟头,即使是在他衰弱期也足够让他另眼相看了。
在掐阿洛脖子的时候他头上的帽子就因为挣扎而掉在了地上,克劳德把他丑陋狼狈的模样居高临下的一览无遗。
他原本是很愉悦的,幸灾乐祸欣赏着跌落神坛的正神殿丑态的,可此时阿洛的话让他骤然意识到了——
是啊,他这副样子莉莉应该也看到了,正是因为看到了才会误以为他生病了求上了自己。
这说明什么?说明莉莉并不嫌弃阿洛这副样子。
克劳德想起当初少女看到他本体时候的惊恐神情,在他试探着想同她坦白自己的身份,让她信仰自己时候她的排斥和厌恶。
正因为知道她无法接受自己,接受自己的真实模样,克劳德才一直以这副贵族少年的身份面对她。
阿洛在没有真正见到克劳德之前并没有觉察到克劳德对少女的隐瞒,如今托了这个可恶的诅咒的福,他反而通过和克劳德的解除感知到了他身上的浓稠阴暗的负面情绪。
里面有憎恶,有嫉妒,还有一点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不安。
现在这份不安就这样被阿洛给点破了。
“哈,果然,你口口声声说什么莉莉是忠诚你的信徒,说我觊觎她,抢走了她,结果你连你的真实身份都不敢告诉她。怎么?是怕她害怕你,还是厌恶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在克劳德的桎梏中再发不出声音来。
但阿洛并没有停止挑衅。
他眼尾被逼出艳丽的红,薄唇轻启,无声且清晰的对克劳德说道。
“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