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没有证据,对方也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这场审讯很难进行。
彭霜眼睛都熬红了,一筹莫展之际她忽然收到了一条消息。
同事们看着一向冷静的彭队突然站了起来,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的手机。
“怎么了?”同事们都有些紧张,生怕又来了什么大案子。
“没、没什么,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彭霜收敛了自己震惊的神色,继续面无表情的道。
看着她恢复了“正常”,其他同事也安下心来,能够早一点下班当然更好了!
彭霜捏紧自己的手机,在其他同事走了之后她单独准备了一个审讯室把此案的凶手带了进去,那人坐在审讯椅上哈气连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还是试图和彭霜唠嗑。
“真困啊,都这么晚了警察小姐还不回家?你要是想继续审的话能不能给我来一杯咖啡?”
彭霜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
这次负责审讯凶手的并不是自己,而是来自特事局的一位贵客,这些年来她可是第一次见到特事局的人亲自来审讯,听说还不是普通的文职人员。
真希望等一会儿他还能笑的那么开心。
凶手昏昏欲睡时,审讯室里的灯光忽然消失,他吓得一激灵。
仅剩的灯光是从审讯室外透进来的,刚刚还一副无所谓的杀人犯终于露出了不安的神色。
“警察小姐,能开个灯吗?”
彭霜没回他,凶手再想开口询问的时候,却忽然发现门边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人形阴影。
他惊出了一身冷汗,下砚识想往后躲,但双手被铐在审讯桌上的凶手注定哪儿都去不了。
彭霜往后退了两步,这位来自特事局的客人浑身上下都拢在黑袍中,他们的身份都是机密,外人是不会轻易知道的。
“哒、哒、哒……”屋子里很昏暗,只有电视机播放喜剧节目的响声和绿莹莹一片光亮,温砚按开了灯,屋里便一览无遗。
她家的墙面并不整洁,甚至可以说是凹凸不平,有的地方还渗透了黑色的污渍,也没有重新粉刷填充。
有女人躺在沙发上,敷着黄瓜面膜,听见门口的声响也没有回头,只懒洋洋说:“回来了?”
温砚应了一声,在门口换鞋,然后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
她妈妈温怀樱拈着桌面上切好的梨往自己嘴里送,开口:“周末我准备去趟法金寺,你跟我一起去吧。”
温砚问:“去干嘛?”
“去拜拜菩萨,我最近手气太臭了,捐点功德钱说不定手气能好点。你明年不也要高考了?顺道一起去拜拜呗。”
温砚认真回答:“我不信这些。”
温怀樱微愣,随即笑了下,没什么特殊意味,只接着说:“那就算跟我去的,底下那个夕阳红说你身上不吉利挡了我的财路,我和她吵了一架,我是不信这些的,不过她总是到我面前说,我们去求道厉害点的签,到时候她就不敢嚼舌根了,她最怕菩萨了。”
夕阳红说的就是刚刚叫住温砚的老阿婆,是楼下两套房子的主人,孩子都走了,留她一个人在这里养老,心不坏,但是话比较密,是个八卦中心。
温怀樱时不时就要泡到楼下牌馆里,没少和这老太太吵架。
温砚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但是温怀樱在乎,她好脸面,无论是她还是温砚的脸,她都想好好维护。
“行吧,”温砚思索着推掉周六的兼职,拎起书包就要进房。
温怀樱握牙签的手顿了顿,脸上露出一抹纠结,最终还是忍不住叫住了她。
“温砚,还有一年,他就要出来了。”
温砚点头,“我知道,所以呢?”
“你不怕吗?”温怀樱咬了咬唇。
“他出来的时候我高考已经结束了,也不会再待在家里。”温砚缓缓说:“所以我应该见不到他。”
温怀樱很想问一句,那我呢?
你走了,那我呢?我怎么办?
可终究没有问出口来,直到温砚进了房门,她捏牙签的手都有些发麻,这才发现自己居然用了这么大的力气。
想起一年后可能要出来的人,她有些烦躁地把自己脸上的黄瓜面膜扫下来,然后把电视机声音又开大了一些,仿佛这样就能掩盖住她心底的焦虑。
温砚的房间很小,前前后后不过四个平方,只有一张床一个小衣柜,还有一个别人淘汰下来,温怀樱帮她二手淘回来的塑料书桌,书桌旁摆放着她堆得比书桌还高的书。
房门外的综艺声音清晰传进来,她却面不改色,低头再次拿出了手机。
老式手机上又发来了一条消息,依旧来自于【R】。
【R】:怎么不回话?用完我就丢可不仗义啊。
温砚面无表情地回复:帮我留意一下徐丽静明天下午去哪里。
【R】:可以。不过你想干什么?
温砚盯着这条消息,唇角露出了一个笑,可她眼底却没有任何情绪,只说:我只是要找她解决我们之间的矛盾,我可不想今后再被她找麻烦。
【R】:你觉得我会信吗?
温砚没有再回这句话,她可不管对方信不信。
这次温砚没有再删除两人的聊天记录,劣质台灯突然闪了闪,她的目光落在了台历上。
台历的时间并不是现在,而是明年的七月八号,那一天用黑色的记号笔画了一个圈。
那是她名义上的父亲王健出狱的日子。
她高一的时候,王健因为抢劫罪被判三年零一个月,温怀樱在这过程中起诉离婚,并且成功了,温砚被判给了她,因为她没有工作还需要抚养女儿的原因,这套房子也被判给了她。
温砚在那一年从王砚改名为温砚。
王健不在的日子,对温怀樱来说舒畅得不像话,对温砚来说也是舒畅的。
所以她并不准备让王健还有出来的机会。
人渣应该待在牢里反省终身。
这件事还没有完全的把握,所以她也不准备告知温怀樱。
温砚并没有让这些情绪和事情打扰自己多久,哪怕外头的电视声音还那样大,她也已经抽出英语套题,戴上自己十五块淘来的耳机开始听力训练。
她能稳稳坐第一并不是凭空来的,刻苦努力是成功路上不可或缺的东西,现在能这样没人打扰地学习已经是她三年前梦寐以求的事。
指针到凌晨一点,温砚才结束了夜间的学习,她捏了捏眉心,感到眼前一阵发晕,这是饥饿的表现。
她晚上在酒店的员工间只啃了两个馒头,这点食物禁不住她一整夜的能量消耗。
温砚走出房门,她记得冰箱里还有两个鸡蛋。
温怀樱不知何时已经回房睡觉,客厅一片寂静,她放轻脚步走到冰箱边,却发现里面多了一碟切好的梨。
冰箱的小灯照亮了她的脸以及她脸上惊讶的表情。
温怀樱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起码在温砚心底是这样认为的,她也从来没有对温怀樱有过任何期待。
温怀樱这么多年只做过两件令她刮目相看的事,一是王健第一次打伤温砚之后,温怀樱疯了一样操起菜刀要和对方拼命,二是她下定决心和王健离婚,并且痛打落水狗,让他净身出户。
除此之外,温怀樱冷漠、懒惰、无能,她并不算喜欢温砚,大概是因为看到温砚总让她想起痛苦的过去,她有些排斥。
温砚其实能理解,年少时选错的路要有个发泄口,在她懦弱不敢反抗暴力的那数年,对温砚的排斥就是她的发泄口,但后来她自己亲手解决了王健,这样的排斥就少了,她的形象逐渐变成了正常的母亲,可是母女关系也已经很难修复。
哪怕温怀樱示好,小心翼翼想要接近温砚,温砚也不太想接受。
后来温怀樱也没再示好,母女俩就这么得过且过了三年,说不清是什么样的关系,她能用朋友的口气和温砚说些闲话,却也和她心知肚明,两人是距离最遥远的母女,在这个家里,两人一天的对话不超过五句。
可今晚这盘留给温砚的梨,让这个距离有点被打破,她仿佛看到了小时候渴求但很少得到的母爱。
温砚的肚子咕叽叫了一声,她抬手给自己扎了个马尾,到底还是把这盘梨拿了出来,然后给温怀樱留了张一百的钞票,这是她今晚一半的工资。
温怀樱在修车厂工作,拿死工资,朝九晚五,周末双休,每个月三千五,她拿七百生活费给温砚,这也是温砚要兼职的原因,否则她或许连练习册和文具都买不起。
温砚现在也不打算接受她的好意,宁愿单方面把这件事定性为交易。
她端着梨坐在客厅沙发里静静吃完,清甜的汁水在口腔中溢出,咽下后缓解了几分饥饿,她抽时间登上了自己的微信,见到了一个好友提醒。
点进去之后果不其然是谢不辞。
她的头像是一只在草地上咧嘴笑的粉色小猪,极可爱的模样,验证信息里填的是她自己的名字,来源是共同群聊。
班级群里已经有人拉了谢不辞进群,99+的消息温砚翻到顶,发现原来是谢不辞进群后发了两个两百块的大红包,群里到了十一点多也还热闹非凡,直到十二点孟叶冉上线提醒明天早上还有班主任刘老师的抽背大家才哀嚎着纷纷下线。
谢不辞发的红包按班级人数选的数量,所以哪怕温砚是最后一个点开红包的人也依旧有她的份,她点开第一个红包。
[恭喜您领取到0.01元]
温砚顺手又领了第二个红包,这次她领了十二块,哪怕是最后一个,也成了手气王。
她退回联系人页面,盯着谢不辞的好友申请看了一会儿,最终点击了拒绝。
那道阴影忽然动了,她一步步的走向凶手,明明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可刚刚对杀人和死亡都没什么所谓的凶手却浑身抖得像筛子一样,仿佛下一秒就能口吐白沫晕过去。
“你今天打算杀了谢不辞。”黑袍下隐藏的声音颇为低沉,可能是做过了处理,但能听出是一道女声,“为什么?”
“我、我……就随便、挑……”凶手脸上布满了冷汗,衣服都打湿了,他无法组织好语言,只能勉强蹦出几个字,但依然在坚持刚刚的言论。
但是话说到一半,他看见这个奇怪的人抬起手,可他分明看见这个人的手在刚刚露出来的时候是那种白皙娇小的手,可是当她的手贴近自己脑袋时却变成了布满细密鳞片的、怪物般的爪子!
他的脑壳在怪物的利爪下就如豆腐一样脆弱。
“我劝你想好再说。”她阴沉的声音在凶手的耳畔响起,“不然我把你的脑子扯出来,也一样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对不起,我知道了,你去吧。”
谢不辞跟她道歉,温砚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谢不辞,我不是……”她没有指责谢不辞的意思,她不是想指责。
谢不辞握住温砚的手,慢条斯理:“你可以去,但今年,要带我回家过年……过年期间,不可以学习,要专心陪我。”
温砚稍稍放下心,做出保证:“好,等冬令营结束,我带你回家过年……我保证过年期间不学习,专心陪你!”
骗子。
谢不辞手指圈过温砚手腕,丈量着尺寸,垂眸应了一声:
“好。”
她不想,再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