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7(2 / 2)

她清甜的歌声回荡在房间中,并逐渐与谢不辞的灵魂产生了共鸣,招魂曲的曲调并不阴森诡异,反而有一种摇篮曲般的安宁感。

渐渐的,谢不辞的表情不再痛苦,呼吸也平稳了,温砚用纸巾轻轻擦着她额头的冷汗,她感觉到谢不辞的灵魂逐渐被补全,招魂曲真有用!自己再也不嫌弃它就是个有助眠效果的摇篮曲了!

温砚大大的松了口气,不过她紧记着同事说的话,在天亮之前都不能放松警惕,于是一直唱着招魂曲。

她就这样陪着谢不辞整整一个晚上,直到天色渐渐变亮,谢不辞也真正睡熟了,温砚打算轻手轻脚的离开她的卧室,结果走的时候发现谢不辞正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袖子。

经过了一夜灵魂上的折磨,温砚看着自己怀中病怏怏的美人不由得心疼起来,尤其在看到她放在床边的相册后,温砚更觉得有些对不起养父母。

你们二老放心,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把幕后的凶手揪出来,当年……我没能救下你们,如今我无论如何都会保护好她。

温砚轻轻叹了口,然后一点点的将自己的袖子从谢不辞手中抽了出来。

“别怕,已经没事了。”她轻声哄着,声音都有些哑了,能一拳一个鬼怪的温砚在取回自己袖子这件事情上急的满头大汗,花了好几分钟的时间才重获自由。

她为谢不辞盖好被子,然后捏手蹑脚的离开了房间。

就在温砚关上房间门没一会儿,原本在她怀中睡得正沉的人却忽然惊醒。

谢不辞看着熟悉的天花,心跳却格外剧烈,她抬手捂着自己的左胸口,很长时间都无法平复心绪。

那果然是噩梦,可能是因为自己白天的时候想了太多那些诡异的事情,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吧?

只不过那个梦也太真实了,不是说做梦的时候感觉不到疼吗?可为什么她现在依然能回忆起梦中的痛感?

在那种情形之下,她几乎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不过好在梦中不全是可怕的事情,在梦境的结尾……那似乎在唱摇篮曲的歌声几乎抚平了她所有的伤痛,她不知道那道身影是谁,只记得自己闻到了水蜜桃的香甜味。

等等……水蜜桃?

想到这里,谢不辞忽然闻了闻自己的被子,这里好像有她梦境中闻到的那淡淡的香味?

“长命百岁,平平安安。”温砚将千纸鹤塞进谢不辞的衣兜。

这两个祝愿比什么都动听,谢不辞手放回衣兜,看向远处心口轻微起伏,她没有说话。

而她视线落下的地方,忽而出现一声爆炸,温砚看向远处,夜里炸开一道火光,脚底的楼板开始抖动。

那个方向远离了城区,在爆炸声中带着嗡嗡的机械声。谢不辞腰上的传呼机也在此刻闪出红光,她迅速摘下摁住按钮回应:“收到。”

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将半边天染了颜色。温砚稳住步子,谢不辞说:“我有事......”

“没关系,我自己下去。”温砚打断,“你快走吧。”

谢不辞点了点头,步子急匆匆往楼下去,手里的传呼机也卡回了原位。

静夜在刹那间变得浮躁,温砚提心吊胆地回了病房,整个走廊的人神色都充满了恐惧。

东墙坍塌,旅馆被封锁,她所有的证件都在旅馆内,她将事情简单地叙述给了红十字会的人。

对方答应明天帮她去一趟,也是从这一晚后,温砚直到第二天早上都没看到谢不辞。

第二天一早炮弹声停了,国际红十字会的人是在下午将她的钱包送来的,里面的几张现金还在,钱包落了灰,加上炮弹攻击,旅馆已经是危房了。

“谢谢你,这对我很重要。”温砚很诚恳的道谢,现在这个时候如果证件丢了,回国便更难了。

对方是国人,一个女生名叫李君乐,年龄跟温砚一般大,说话时还能看到左颊的酒窝。

李君乐从包里拿出一个本子,问:“这个日记本是你吗?”

咖色的外壳已经陈旧,因为本子够厚实,所以到现在都没用完,两年前到北国时买的。

在异国他乡时心里彻凉,会将残骸中不太唯美的落日记在本子上,但到现在才发现,仰头望月都不敢想诗词歌赋中幻化的佳景。

当然,在塔和里的日子,温砚没有时间赏月。睡前写日记的习惯,也并不是自小形成的,说来她会认为自己矫情。

曾经在书中看到过一句话:人活一世走时总要留下点来过的证据。

这句话的出处她忘了,听着矛盾也将人困在必行的路上。若有不测,她能留在人世的东西,大概是一张张摄影作品。

“谢谢,是我的。”温砚都以为会丢了,李君乐能帮她找回证件已经是万幸,也不能麻烦别人帮忙收自己的东西,现在东堂街四处都是端枪的士兵。

“我看本子在枕头上,就给你带过来了,你放心,我没看。”李君乐表示这只是顺手的事情。

温砚弯着唇角看她:“没关系,麻烦你了。”

病房里的孩子刚醒又开始哭闹,昨夜的轰炸声明显比下午更厉害。

“不麻烦,希望你明天顺利。”

温砚接着又问:“他们会将交战地转移吗?”

“这我不太清楚,不过战地医院是塔和里最安全的地方。”李君乐说,“外国记者今天一早都撤离到了园区,会有专车送到尼塞尔,你的证件要保管好。”

“嗯,我知道,也希望你一切都好。”温砚和这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聊了几句,几句平常又很珍重的话。

这天晚上,她补上了9月28号的日记,记下了29号的故事,那是关谢谢不辞的日记,左手写的字歪扭不堪,但每一个字眼都是发自内心。

次日一早,上头找了人来接她到园区,同行的还有几个其他国家的记者。按照谢不辞给的消息,林然是昨天走的,此时有没有顺利到尼塞尔,温砚不知道。

司机和她约定的是十点,温砚昨晚也没有睡好,腿上还带着伤,到了尼塞尔大概率要等拆了线才能回国。

同病房的病友见她单手不好装东西,还帮了她一把。早餐是志愿者送的,两个袋装的小面包、一个鸡蛋和一袋牛奶。

温砚将鸡蛋给了小朋友,吃了个面包便解决了。

现在时间刚过九点,她在医院找了一圈也没看到谢不辞的身影,战地医院很大,一共八层高楼,这一路走也见到了医院的惨态。

等她从天台下来以后,司机已经到了大厅外等着她。

也是在这时,她终谢碰到了一名国人,同样是一名医生,刚从手术室出来正在休息喝水,看样子马上要进行下一场手术。

“你好,我想问一下,谢不辞医生正在手术吗?”温砚和人搭话前抬了下左手示意司机等一下。

医生带着眼镜眉头还紧拧着,嘴里的冷水艰难地咽下肚说:“不辞?出任务了。”

温砚当即心脏‘砰’地一下跳动得厉害。这是她离开塔和里前听到的最后一句关谢谢不辞的信息。

“好的,谢谢。”温砚顺着大厅的方向看去,外面起风了。

临走时,司机给了她一个口罩,用来防风沙的。对方是一辆三轮,温砚坐在后面眯着眼,裤子上全是沙尘。

这一路没有听到炮火还有枪声,三轮车抖得厉害,她的腿抬高了靠在凳子上,因为抖动是会疼,她一直注意着伤口有没有渗血。

到园区的时快到十一点了,温砚淡淡吸一口气看着空地上的人,多数都是外国记者还有侨民,四周几个城的记者都驻扎在塔和里。

她人刚下车,有维和兵便对着她招手,示意让她先登记。

做完了记录以后给她指了方向,温砚是在园区看到的林然。

林然和同事在角落呆着,瘦小的个子蹲坐在地上,守着架好的摄像机拍摄。

在看到温砚那一刻林然腾地站起来,身侧的男子叫罗爰,这一次是过来帮林然完成战地采访的。

罗爰接过温砚手里的包,跟林然的行李放到了一块。

“你昨天不是走了吗?”温砚左手碰着林然的胳膊。

林然听到这儿险些哭了:“听说大巴被拦住了,我们从昨天一直等到现在。”

温砚抚着她的后背,罗爰搭了一把手让温砚坐到了行李箱上。

“政府军和反政府军打起来了,现在这个时候盘查得严,再等等。”罗爰这个高大的小伙子这时说话声音也弱了。

罗爱关了摄像机,林然也坐到了温砚旁边:“砚砚,你怎么伤的?”

“摔的。”温砚看到林然胳膊上缠着纱布,就知道谢不辞说的那几针应该是缝在了胳膊上。

“缝了几针,严重吗?”

“不严重,你呢?”温砚看她的伤口。

林然想到这里,眉心皱了皱:“我也不严重。”

罗爰这时候接话了:“缝针的时候,疼得哇哇叫,我的胳膊都让她咬出血了。”

一边说罗爰一边掀开袖子给温砚看,胳膊上的牙印还带着淤青红肿着。

“没麻药,疼。”林然扫他一眼。

有人说话这种感觉还好一点,这时大巴车陆陆续续到了,士兵维持着现场的秩序,几辆车都停在了空位上。

罗爰扶了温砚一把,按照顺序依次上车,喇叭声中传来的先是温砚的名字,然后才是林然和罗爰。

上车时车门前士兵拉了她一把,她没有行李,她的衣服全都丢在了东堂街22号的旅馆内,这个时候那些东西都不重要了。

温砚望着窗外,这里看出去一片祥和。园区内细细碎碎的声音,大家望着点名的士兵希望这一次点到自己的名字。

温砚想把手抽回来,可谢不辞抓她抓得很紧,她一时居然没抽动。

“让她们留在洛海,不只是因为医疗条件,还因为不想你天天回家。”

温砚手掌底下的声带在震动,她看见谢不辞低垂的睫毛在轻颤。

“她们不想留在洛海没关系,想去哪里都可以,不需要你天天回家就好……一个人住太冷了。你来过一次,我就没法适应一个人的房间了,你也一个人的话,会想来和我一起住吧?”

“不是威胁,不是人质,我没有准备拿她们威胁你。你说要我相信你,我相信,所以我不会那么做……可你为什么不信我?”

她看见谢不辞唇瓣微张,她听见谢不辞的呼吸急促起来,声音逐渐沙哑:

“我听你的话,信任你,相信你,可你不信我能控制住自己,你觉得我在威胁你,你把我想的那么坏……是因为你不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