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台立即迎上去,一路引着温砚进了九楼采访室。
温砚以辰枝集团董事长的身份来接受访谈,前面问的就是些常规问题,温砚给出的也都是官方化的回答,直到访谈进入尾声,主持人才问出最后一个私人化问题。
主持人:“如今事业圆满,您有没有想过开启一段新感情弥补一下情感上的遗憾?”
“我不需要,也不觉得遗憾,”温砚手指轻搭在心脏处,神色温柔:“她一直在这里陪我。”
访谈播出后再一次掀起了广泛讨论,质疑她演戏炒作深情人设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微弱,八年的时间,足够让一些质疑,犹豫的人动摇,并慢慢相信。
相信温砚是真的爱谢不辞。
手机跳出几条推送,又是她和谢不辞的cp粉祈愿上了热搜,每年谢不辞忌日总会有关于她们的祈愿跳上热搜,温砚随意扫了眼就没再关注,驱车前往墓地。
谢不辞给她资源,她付出甜言蜜语悉心照料,扮演谢不辞的白月光。
这场所有人为之动容的生死之恋,不过是场心照不宣的利益交换。
墓地在郊外,下过雨的路面泥泞湿滑,前方突然驶来一辆逆行的货车,温砚躲闪不及,车身与货车相撞,被一股巨力摩擦着撞开护栏。
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温砚来不及反应,车身已经翻滚着跌下山坡。
接连不断的警报声响起,刺鼻焦糊味与汽油浓烈的味道萦绕在
这次上坟,可是给谢不辞送了个大礼。
“怎么回事啊温大明星?这才几口就喝不下了?”
大厅里觥筹交错,一墙之隔的休息室内,温砚被几人堵在中央。
“大明星可不能不给我们面子啊!来来来,再来一杯!”
一股浓烈的酒味儿直冲鼻腔,她被摁在沙发上,脑子里昏昏沉沉下意识想要推拒,胳膊却被人桎梏动弹不得,酒杯倾斜间浸湿唇瓣,酒液顺着下巴蔓延过锁骨,打湿礼服。
灌酒的男人捏着温砚下巴,语气戏谑暗含恶意:“大明星面子就是大啊,喂你都不喝。再不张嘴,这酒可要往别的地方灌了。”
“不如我陪你喝?”
一道冷淡女声突然响起。
“谁他妈的不长眼,敢来坏老子的……”男人骂骂咧咧回头,看清站在门口的人后,脸上的不耐瞬间凝固。
如果问他们这群纨绔最讨厌谁,那得票最多的毫无疑问就是谢不辞。
在他们还在飙车泡妞聚会喝酒时,谢不辞已经在谢老爷子帮助下进了谢氏集团。七八年过去,他们仍旧是身无长处手无实权的纨绔,谢不辞却已经成了谢氏集团的掌权人,地位上和他爹平起平坐。
所以即便谢不辞比他还小两岁,见了谢不辞他也得尊称一声谢总。
男人放开抓着温砚的手,一边讪笑一边往门口退:“不,不敢,谢总您休息,我们不打扰,不打扰了……”
几个按着温砚的人也手忙脚乱散开,跟着溜出去,最后出去的点头哈腰带上门,砰的一声轻响过后,休息室彻底安静下来。
谢不辞看向温砚。
法式吊带荷叶边一字肩露出形状优美的锁骨和肩颈,纯白的缎面礼服长度只到小腿,裙摆用粉色珍珠钉出玫瑰的弧度,层层叠叠翻转交织的缎面让人想起蛋糕的裱花奶油。
她靠在沙发靠背上,脚边散落着几个空酒瓶,不知道被灌了多少,红晕从瓷白肤色下透出来,漆黑的眸里浅浅覆盖一层水光,侧头看过来的眼神带着几分愣怔茫然,显得无辜又漂亮。
不久前温砚主演的网剧爆火,温砚也火了一阵,只可惜后续没资源,又铺天盖地爆出来一堆黑料,现在风评口碑堪忧。
谢不辞看过温砚演的剧,不论演技还是颜值都无可挑剔,只可惜签的公司不怎么样,否则有这样的演技和实力,哪怕不捧只稍微压一压黑料,都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如果温砚就这么沉寂下去,谢不辞会觉得很可惜。
谢氏集团有意进军娱乐行业,如果计划顺利,等公司落地,她想把温砚这颗蒙尘宝珠挖过来,但现在,不是什么接触的好时机。
心里转了几个念头,脚步却没有多做停留,谢不辞一边解衬衣扣子一边往里面换衣间走。
掌握谢氏集团又一直单身,宴会上不少男男女女都在往她身边凑,她躲了几回,最后还是被撞上打湿了衬衣。
沾上酒渍的藏蓝衬衣被丢进垃圾篓,谢不辞换上干净的白衬衣,推门出去前还在想外面的小演员怎么样了,出去后才发现沙发上早已空无一人。
她轻叹一声,没来由有些遗憾。
冷水泼在脸上,压下酒精蒸腾出的燥热,温砚两手撑在洗手台边,抬头看向巨大镜子。
酒精晕出的酡红透过冷白肤色显露出来,纤长睫毛下是一双墨色的眸,尚带几分恍惚。
任谁上一秒经历爆炸烈火焚身,下一秒见到被营销利用多年的早死金主,恐怕都不能镇定自若。
温砚曾经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信神佛不信鬼,更不信天道轮回善恶有报。
若是人死后真能变成鬼,她拿了谢不辞的遗产,吞并谢氏集团后为集团更名,还利用谢不辞营销了八年深情人设,如此种种,谢不辞不可能不来找她。
若是天道轮回善恶有报,为什么谢不辞那种做了那么多慈善的人没有好下场,反倒是她这种不择手段唯利是图的小人活得舒舒坦坦,死后居然还有重生这种机遇。
“温砚!”
经纪人杜琳出现在卫生间外,看见站在洗手台前的温砚后松了口气,快步走过来:“你乱跑什么?害我一顿好找!”
“你可走了大运了,谢氏集团的谢总知道吗?你被谢总看上了,那边点名要你!有了谢总以后什么资源拿不到?她手指头缝里随便漏点就够你吃个一年半载的了!”
温砚静静站着,很快回想起现在是什么时候。
上辈子她在休息室被谢不辞救下,顺势等谢不辞换完衣服出来主动跟她攀谈几句,或许是和谢不辞那个白月光长得相似,再加上看她有意攀附,谢不辞离开不久,经纪人就给她带来了一张房卡。
这一世明明她什么都没干,只是一个照面,谢不辞居然也让人送了房卡过来?
温砚抬眸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有些讽刺地扯了扯嘴角。
看来这张脸的吸引力,比她想象中的大。
杜琳的表情在温砚的沉默中逐渐冷下来:“你知道这是多好的机会吗?你还没看明白你现在的处境?这次机会你是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谢总喜欢你能把你捧上天,你惹她厌弃,也能转瞬把你按进泥里。”
她将那张黑色房卡拍在洗手台边,离开前冷冷丢下一句:“还想在圈子里混下去,今晚九点,去谢总房间。”
四周重新陷入一片寂静,温砚静静盯着那张房卡。
上辈子她做了谢不辞的替身情人,借着谢不辞扶摇直上,很快在娱乐圈里站稳脚跟。
剧本,代言,拍摄……从前想都不敢想的资源摆在面前随意挑选。
金钱,地位,荣誉纷至沓来,让胸膛里那颗野心愈烧愈烈。
那么这一世呢?
这一世,她还要接下这张房卡,去做谢不辞的替身情人,继续重蹈覆辙吗?
温砚轻笑一声,心中默念。
——当然。
或许人的性格从出生起就已定下,而她温砚,生来血液里就流淌着野望与贪婪,不愿居于人下,不甘庸碌平凡。
她要金钱,地位,荣誉和权力。
谢不辞,就是她最想抓住的捷径。
不论哪一世。
指尖接触到房卡的瞬间,一道机械音骤然在脑海中响起。
【滴——救赎系统099绑定中……绑定完毕!】
圆润的光团漂浮在半空中,噗呲噗呲放了几朵小烟花,语气兴奋:
【宿主您好!我是救赎系统099,我们的任务是救赎任务目标温砚,让她感受到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走出遗憾阴影,重拾生活希——】
温砚打断它的话:“等等,你说……任务目标是谁?”
【当然是温——】系统飘得高了点,理所当然的语气在看清面前人的容貌后突然卡顿:【温温温温温砚!?】
毕业典礼安排在六月七,是高考第一天。第二天六月八高考结束,也是温砚的生日。
谢不辞说别墅有钢琴,温砚说那就不用出去过生日,在别墅里待着,一起买点食材煮个火锅就行。
谢不辞巴不得跟温砚过二人世界,一整天都黏在一起,谁也不要见,谁也不要来。温砚说不用出去,她当然不会提什么反对意见,让别墅的佣人阿姨准备好食材,就给她们放假一天。
温砚的生日,只有她陪着温砚就够了。
昨晚趁温砚睡着,谢不辞偷偷离开小区,开车来练了半晚上的琴,上午弹给温砚听。
温砚听过一遍完整的,就又忍不住在钢琴前边欺负谢不辞,白日宣淫一上午,冲完澡终于冷静,一起准备涮火锅的食材。
做好火锅,吃到一半,温纸墨打了视频电话过来,庆祝温砚生日。
温砚从温纸墨偷偷调转的摄像头里,看到了坐在沙发不远处,探头往这边看,聚精会神偷听的孙何婷。
温纸墨轻咳一声:“姐,你昨天毕业典礼不是结束了吗?那学校应该没事了?怎么不直接回家?刚好还能给你过生日。”
温砚看着手机屏幕里的孙何婷,开口回复:“只是生日而已,没什么重要的。妈最近怎么样?身体好吗?情绪好吗?家里有什么需要买的吗?”
温纸墨:“家里一切都好,妈也挺好的,姐你这么想咱妈,怎么不回来看看?”
温砚:“我怕回去更让她生气,算了,既然妈过得挺好,我就不回去让她烦心了。对了,我跟谢不辞已经在国外领证,下次再见面,你就可以叫她嫂子了。”
这件事她跟温纸墨说过,只是没让温纸墨告诉孙何婷,现在看孙何婷状态不错,显然已经换过劲儿来,可以再下一剂猛药。
温纸墨心知这话是说给孙何婷听的,积极打配合,说给孙何婷听:“好,反正这事儿也挺寻常的,辞姐人那么好,哪个男的能比上?你们互相喜欢,也不缺钱,还能互相照顾,比找个男的或者孤独终老强多了……”
又聊了片刻,温纸墨主动结束话题,让温砚好好吃饭。
挂断电话,温砚还有点惊奇:“感觉我妈恢复能力比我想象中还强,听我说完跟你领证的事,居然都没抢手机来跟我对峙……说不定要不了多久,她真能接受呢。”
谢不辞没提自己这些日子,背着温砚联系温纸墨做的努力,只点点头。
吃过午饭,温砚跟谢不辞出去散步消食,回来后在别墅的健身室锻炼了一会儿,有些犯困,跟谢不辞一块儿去卧室睡觉。
懒洋洋睡到下午,外边天还没全暗下去,温砚跟谢不辞在床上腻歪着聊了会儿天,临天黑前,谢不辞的手机响了。
谢不辞当她面接了电话,温砚没听清对面说的什么,就听谢不辞应了一声,然后挂断。
“怎么了?是公司有事?”
谢不辞没有回答,拉着温砚往外走,坐上别墅电梯,按下负一。
温砚不明所以:“刚刚那电话里说了什么?是谁打给你的?怎么还突然拉着我去负一?是有什么急事要走……”
电梯抵达,发出一声叮响,电梯门缓缓打开,温砚看着眼前的场景,嘴里没说完的话停住。
一辆崭新的车停在电梯口,是温砚认识的大众豪车,车上绑着蝴蝶结礼带,拴着气球,明显的礼物装扮。
谢不辞牵着温砚的手,带她走到车尾,攥住尾端连着车钥匙的气球丝带,送进温砚手中。
“温砚,打开后备箱。”
温砚攥着车钥匙,大脑都有些发懵,听到谢不辞的话,下意识照做,按下车钥匙上的后备箱标识。
后备箱自动抬升,藏在里面的小气球纷纷扬扬飞出来,露出其中被透明玻璃罩罩住的蛋糕。
车库的灯光暗下去,后备箱内的小音响开始播放生日歌,谢不辞将罩在蛋糕上的玻璃罩打开。
温砚拦住谢不辞想点蜡烛的动作:“谢不辞,你这是…这是干什么?”
“礼物,”谢不辞凑过去,轻轻亲了下温砚:“你想要的礼物是听我弹琴,我想给你的礼物,是这个。”
谢不辞的礼物从来都是双份,一份温砚想要的,一份她想给温砚的。
温砚下意识想要拒绝,又想起她们现在都领了证,继续跟以前那样分太清,谢不辞又要生气……她们已经是合法伴侣,谢不辞现在送她一辆车,她未来也有能力,送谢不辞她想送的礼物。
未来,她们未来要在一起一辈子呢。
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弯:“我还不会开车呢。”
听到温砚没有继续拒绝,没有再想跟她划开界限一样算那么清,谢不辞略带紧绷的表情和缓下来:“以后免不了要开车,会方便很多。等暑假学一学开车吧,温砚,我可以当你的教练。”
小跟班这次不免犹豫:“这么干,万一谢夫……许镜心知道了怎么办?”
谢家现在起码有一半在许镜心手里,甚至明面上的话语权已经归许镜心所有。而谢承业作为前妻生下的孩子,李谢联姻的小太子,和掌控了尚奢的许镜心是先天的敌对阵营。
干了这事要是被许镜心抓住把柄,劣迹斑斑上再添一笔,许镜心再吹吹枕头风,谢承业想进尚奢恐怕还得再往后延上个几年。
“她会知道?”谢承业嘴角的笑容忽然扩大,倒在沙发上笑得发抖,旁人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这样,也只好跟着笑。
众人笑声响起的一瞬,谢承业脸上的笑容忽然一收,攥住酒瓶瓶口,单手把额前碎发捋至脑后,摇摇晃晃站起来。
包厢内气氛迥然诡异起来。
他一步步走到刚才说话的人面前,手中的酒瓶狠狠砸在他脑袋上,语气狠厉:“你告密?”
鲜血四溅,小跟班倒在地上哀嚎,后脑勺的血晕出,染红了地毯。
破碎的酒瓶一一指向包厢内神色惊恐的众人,哀嚎惨叫声中,谢承业满眼戾气,一字一顿:“还是你?”
“是你?”
酒瓶所指,众人畏惧退散,谢承业仍不满意,猛然砸向其中一人,几近癫狂地咆哮:“是不是你他妈想告密!”
“不…不是,不是我……”
他在包厢内一片乱砸,几千几万一瓶的酒都被毫不留情地扔出砸碎,破裂声噼里啪啦,墙壁地板到处都是飞溅的酒液与碎片,浓重的酒气弥漫在包厢内。
包厢内的众人不敢作声,只沉默地看着他发疯。几分钟后,谢承业终于发泄完怒火,疲倦地停手。
“这事儿没完,”他把最后一瓶酒扔在地上,摇摇晃晃倒回柔软沙发,伸手盖住眼睛喃喃:“温砚……谢不辞……这事儿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