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宿外的巷子口停了两辆商务车, 尽头有株粗壮的紫藤萝沿着高大的青瓦院墙攀爬至顶端,紫红色的花藤瀑布般垂下,风一吹, 又像是淡紫色的蝶群。
难以想象, 这个毫不起眼的小巷还隐藏着这么惊艳的景色。
姜斯拨开垂至脸侧的花藤, “你倒是挺会享受, 在这过得与世无争。”
宫田野只当做没听见他话里的讽刺,梗着脖子问:“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当然是去你最喜欢去的地方。”
“?”
“你不喜欢法治社会吗?我带你去亲身体验一下。”
走至车前,海棣已经降下车窗等他。自觉将车门打开, 让姜斯上来,等他坐稳这才道:“沈笏已经到榕城了, 一会就能见到。”
姜斯点点头。他看着面对宫田野一副有游刃有余的模样, 实际心里也拿不准对方到底什么来头。
以防宫田野再有什么后手, 索性把人放在自己身边, 也方便一直盯着。
海棣只当这是个死人,眼神至始至终没往对方身上移过半分, 丝毫不避讳宫田野的存在将自己查出来的东西告森*晚*整*理诉给姜斯。
“宫田家族在东瀛是继安倍家族外第二大阴阳师家族, 同样齐名的还有藤原家族。但宫田家是近代才声名鹊起, 有所发展, 直到四十年前起,宫田家现任族长突然获得一种特殊能力, 仅凭一眼就能断人生死, 甚至可以颠倒生死, 回溯时间。自此开始, 宫田一家在东瀛名声大噪,仅凭一己之力碾压其他更加古老的家族。”
“宫田野正是宫田家现任族长的曾孙子,上有两个兄长, 下有一个妹妹。他自小对华夏文化非常感兴趣,中学时期便一直留在华夏读书学习,甚至给自己改了个中国名字叫宫兆。”
“对华夏文化感兴趣?”姜斯眉梢微挑,“感兴趣的方式就是去盗墓是吧?这国人的习性当真是一脉相承,源远流长。”
“不许你这么说我的国家,你有什么资格去评判!”
姜斯一哂,“有小礼而无大义的地方,还真当成个宝了。不说其他,单说你自己,一个阴阳师家族传承人跑去学蛊术,你自己都不觉得奇怪吗?”
“哼,你懂什么?阴阳术数是这世间最玄妙的东西,蛊术怎么能跟它相提并论。”
海棣解释了他矛盾的行为,十分简明扼要,“宫田野是家族公认的废物,十五岁都没能召唤出一只式神,没资格称作阴阳师。”
退了求其次,姜斯了然。看向宫田野的眼神也带着戏谑。
更让他恼火的是,姜斯还补充道:“难怪他蛊术也不行,连我都能找到他的破绽。”
“所以说他是废物。”海棣总结。
宫田野气得用东瀛语骂他,大嘴一张一合还没几下,忽然被塞入一块有异味的破布,熏得他两眼翻白,几近晕厥。
保镖嫌他吵闹,翻遍了衣服才找出来的一块忘了丢掉的拿来擦鞋的布。
“呜呜呜——”无人在意宫田野愤怒的挣扎。
车厢内安静下来,姜斯扭头给保镖比个赞,夸奖道:“这眼力见,不愧是专业人士。”
退伍军人出身的保镖不好意地挠了挠头,憨厚一笑。
……
沈笏拿着天师协会的批章,成功和警察交涉到一间空出来的审讯室。
和普通的审讯室不同,沈笏分别在八个方位都贴上各种符纸,包括监控视频上都贴了张驱邪符,避免想来看热闹的警察通过监控看点什么没见过的东西。
和姜斯寒暄几句后,便拎着人去审讯室问话,姜斯出于好奇,选择了旁听。
据沈笏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宫田野至少这么多年来从同一个墓里挖出来过五件唐三彩文物,其中两件已经流入市面被不同买家收藏。
剩下的一件在姜斯手里,两件被宫田野送往了东瀛。
“西南地区的大型考古墓室自六年前才年挖出来,从未对外公布进展,你是怎么在考古发掘的同时,从里面获得的文物?”沈笏问道。
这也是姜斯奇怪的事情。连他当年都得靠着校友和导师的关系,一方面又打着专业调研的旗号,尚且只能看点考古时拍摄的照片,宫田野一个外国人是怎么知道的?
“呵呵……”宫田野看见他们疑惑的表情时突然感觉郁气少了许多,歹毒的报复心理完全占据他的脑子,此时此刻,满心只有一个想法。
他要看见对方破防的样子。
“当然是因为考古内部有人专门做倒卖文物的生意,没想到吧?哈哈哈哈哈哈——”
“我甚至都不需要下墓,动动手指,就有人能把东西送到我面前。”
“他在激怒我们。”沈笏低声道:“别真上了头。”
姜斯道:“确认了是哪个墓里挖出来的东西吗?”
“嗯。”沈笏递给他一沓照片,“这是当地传真来的实景图,你看看。”
姜斯将照片接过来,一点点细看。上面是彩印的当地实景图,依次从外景往里深入。
一连翻了几张,姜斯突然顿住往下翻的手指,指着上面一块问沈笏:“这是镇墓兽?”
沈笏错眼看来,“是。这是人鱼俑,又叫仪鱼。”
姜斯指的地方是个有些破旧的半人高石像立在石墓门前一侧,半身藏在暗处,周围都是破败的断壁残垣。光影灰白,显得照片也不甚清晰。
从模糊的画质上隐约能看出那是个人头鱼身的石像,只是被外力破坏削去了半个脑袋。
可即便如此,也能看出剩下的石像庄严而肃穆,仅剩的一只眼睛灼灼盯向前方,警告所有试图来打扰的外来人不要入内。
“是《山海经》中记载的人面鱼身而无足的仪鱼?”姜斯倒是听过这个,“传说这种鱼妇有令人起死回生的能力。”
“对,你知道的还挺多。”沈笏赞道。
“之前查资料看过一点。”姜斯抿唇笑笑,指着上面,“镇墓兽应该是一对,这上面少了一个,是被考古队带走了还是什么?”
“没带走,原本就是这样。”
姜斯状若无意道:“听说宫田家族长目前高龄120岁有余,却看着还是一副青年人的模样,还挺神奇的。”
宫田野突然听见自己家族被提及,猛地回神,冷冷地凝视姜斯:“我太爷爷注重养生而已,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笏同样看过来。
姜斯把照片往桌上一摆,手掌交叠搭在大腿上,“没什么,沈大师,你继续问吧。”
他手指摩挲腕上的紫檀串,微微低头,似乎还在听两人对话,实则早已神游天外去了。
阴差提示让他把这局往大了去联想,不拘泥于国内。
据孙余说的,宫田野想的到石单行体内能改命的东西,所以让他送个人俑给石单行。
但是招魂幡以及上面的纹样又怎么解释?它也是出自西南古墓里的东西。孙余说他以前并不认识什么魏大师,这人是石单行自己找来的,起初见石单行身体有所好转时,孙余还曾担心自己计划会不成功,没想到峰回路转,魏大师是个骗子,自个跑路了。
人俑、魂幡,两波不同的人都有来自西南古墓里的东西,还都冲着一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