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楼道静到边焰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楚,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他僵硬的脊背瞬间紧绷。
对方没有转身,裴云畅只是默默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耐心地等着。
“有什么事情, 是他们都能知道我不能的吗?”
边焰掐了掐手心,倔强地问了一句,身后却久久都没传来响动。
就在边焰准备抬脚直接回宿舍的前一秒, 突然感觉肩膀上传来几分重量。
是裴云畅在帮他披衣服。
那道沉稳温和的声音适时响起——
“没有。”
“你衣服忘拿了。”
边焰转过身来,那双眼睛在幽暗的楼道中黑得发亮。
“说吧。”
裴云畅帮他拉了拉肩头上的衣服,没有回答却反问道:“你那时候和吕长空的关系很好吗?”
边焰双手抱在胸前,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一字一顿道:“当然了,最后那几天都是他在陪着我。”
说罢, 他努力瞪大眼睛观察裴云畅的表情, 果然在对方脸上捕捉到几分痛楚。
他不知所谓地笑了下。
现在应该感到痛快才是,但不知为何心中却爬上几分酸涩和怅然。
“嗯。”
裴云畅的声音不如往常沉稳,“第一次复出为你出气,第二次复出为了见你,他帮你做这么多, 你感动吗?”
边焰咬了咬嘴唇, 张口就道:“当然, 我当然感动,总比某些人根本不敢露脸来得强。”
裴云畅自知理亏, 但当边焰把这件事血淋淋地摊开来对比时, 他还是高估了自己,心中一阵刺痛,情绪瞬间冲到喉间。
“对不起。”
裴云畅声音发哑。
听到这句话,边焰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欲盖弥彰地转头望向楼道, 却依旧止不住心中翻滚的委屈。
“之前那些事是我自己蠢,不但不听劝要往火坑里跳,还蠢到人都到了KP还要不知死活地跑回来,最后被坑到禁赛,所以我从来不怨任何人。”这是边焰第一次主动说起早在他心里过了几百遍的话,但却不像他想象的那般冷静。
“就算被当成你的影子被全队边缘化,我也不后悔认识你。”
边焰的声音颤抖。
“我什么都认了!什么都不求!却还是在上场前被顶了名额!对你来说那是一场再平常不过的比赛,可对我来说,那场比赛可能是我……”边焰情难自控,近乎嘶吼道,“是我最后一次上场打射手!”
裴云畅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几分难以置信,一个疯狂的想法在他脑中闪过。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边焰得受了多大的委屈。
“为什么?难道……”
边焰笑得比哭还难看:“你知道KP为什么要招我去做什么狗屁助教吗?叶李什么资源没有,难道真的是看我实力强悍?”
那时候的裴云畅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和避不开的眼线,本就自顾不暇,自然是没有细想这背后的细节,一直以为当年边焰去KP真的只是助教半年。
“早在我十七岁半的时候,叶李就给我许下了KP的首发射手位,甚至连出生年月都愿意给我造假,只要我愿意留下。”
边焰苦笑着摇摇头。
“那你……”
“那我为什么还要回来,对吗?”
边焰声调陡然拔高,咬牙切齿道,“因为我他妈是个蠢的!!我自认为找到了一条两全其美的办法,就是转职成为法师跟你同队!我放弃一切,不顾一切地往回跑,还给沈川交什么可行性报告表忠心,殊不知你那个恶心人的小叔叔喜欢你,根本不会给我上场的机会!我越想尽一切办法上场就死得越快!”
裴云畅不受控制地往后跌了半步,脑袋一片空白,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只剩下那残酷的真相不断嗡嗡回响。
谁说他们没默契的,他们可太他妈有默契了。
裴云畅死死攥住了拳头。
他一直以为边焰转职业是当了主播之后的事,却没料到竟这样早,甚至还是以放弃KP首发射手位为代价的。
“我失去了那天的比赛机会,但我不认为是你恶意抢了这个名额,你一定是有苦衷的。”边焰双眼空洞地望着裴云畅,“甚至那天比赛结束我回到基地第一件事不是去质问沈川,而是想着你输了比赛,我要先去安慰你!可你不但连一句解释都没有,连面都没有露过!”
这是裴云畅第一次见到情绪如此外露的边焰,尤其在听到最后一句时,他整个人都愣住了,每次呼吸都伴随着尖锐的刺痛。
那天带给边焰的伤害远比他想的多的多。
边焰情绪冲得太高有些发晕,低声喃喃道:“我不怨你的小叔叔,不怨造化弄人,也不后悔认识你。”
突然他语气一转,一字一顿道:“但我最恨的就是,在他们联合起来捉弄我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在!为什么!”
边焰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仿佛要把这两年所有的委屈都倾泻出来。
裴云畅上前抱住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对不起……对不起……”
他不敢想象边焰带着如此沉重的心情还愿意来Wing,是下了多大的决心。那天签约时的三个问题哪里是熟人见面的寒暄,根本就是他怕再次重蹈覆辙的迟疑。
边焰僵硬地被裴云畅抱在怀里,心哀莫大于心死。
“所以,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不上场的原因吗?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裴云畅痛苦地阖上双眼。
裴璟总归是他小叔叔,不论自己背后做了多少,总归是是他欠边焰的。
他不想开卖惨大会,不愿摇尾乞怜,更不愿意让边焰为难。
奈何边焰实在是太聪明了,只要稍微露出一点苗头,后面的所有隐情就全都瞒不住。
“我不参加这场是因为……”
裴云畅斟酌着用词,“三天后,是我妈妈的祭日。”
边焰猛地抬起头,眼角还闪烁着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