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终, 孟青言的态度都算得上得体。
不疏离,但也绝对算不上亲密。
如果不是桌下那清晰到灼人,与自己正紧密相连的熟悉体温的话, 这或许该是同事间最合适的距离:有过一场合作,彼此算得上熟识, 但却并不交心,所以连对方的喜好都不清楚。
保持着得体微笑,白优不动声色将自己那条腿往旁边撤了撤。
只是空间太小,撤也撤不开太多。
两人之间虽然拉开一点微小的距离,但衣物还若即若离地摩挲在一起。
那体温不再灼人, 只是浅浅淡淡丝丝缕缕缠过来时,存在感却丝毫没有减弱。
“我记得拍风华时, 白优最喜欢芒果冰?”想起往事,刘本笑了下,“每次他们去买冰, 那个都是最便宜的,当初大家还以为是小孩儿放不开,后来才发现是真喜欢。”
闻言, 孟青言长眉挑起一点微不可察的弧度来, 眸底的笑意不自觉加深了。
得……
好在拒绝的话还未出口,白优不动声色咽下去,含笑将那颗糖接了过来。
糖果很小, 圆圆的一颗,被橘色的透明糖纸包裹住, 看起来不像润喉糖,倒像是颗水果糖。
指腹与指腹短暂地触碰,随即便再次分开, 白优将糖握进了自己掌心里。
他礼貌道谢,垂眼将糖纸撕开,放入口中。
确实是润喉糖。
在香甜的芒果味道后面,是微凉的薄荷香。
刚刚一口热茶滚过,这会儿喉口立刻就舒服了起来。
将那颗糖抵在舌尖,白优下意识抿了抿唇,怀疑孟青言身上大概是装了什么不得了的机关,所以才能随随便便就变出一些奇怪的东西来。
一个小插曲过去,桌上众人慢慢进入正题。
听着齐复关于片场搭建以及团队邀请,赵开阳对进度的估算和预算的调整,还有刘党对演员的选择……
白优虽始终没有说话,却也对“烟火”的正题部署有了大致的了解。
不知不觉,两个多小时过去。
刘本和孟青言今天落地,都还没来得及休息,刘党将商讨后重新调整过的名单一拢,结束了这场小会。
“那我明天就开始向演员发试镜邀请,提前把演员定下来。”他说。
“行,”赵开阳起身,“今天就先到这里?具体的等回头抽个时间再慢慢聊?”
“这么多演员,没两个月根本选不完,”闻言,刘党忙挥了挥自己手里厚厚的一打名单,忍不住叹气,“先说好啊,选角之外的事情都别找我。”
“青言……”赵开阳看孟青言。
“需要多少,回头联系我助理,让她安排。”孟青言抬眼。
作为投资人,他这次过来,一是要了解一下组里各个环节的进度,再就是为组里掏钱。
赵开阳满意,冲刘本告别,大家也跟着七零八落地起身,原本拥挤的圆桌边一下就空了起来。
直到此刻,白优才注意到,在刚刚的会议过程中,自己和孟青言的那条腿不知何时竟再次靠在了一起。
听前辈们讲话听得出神,白优彼时并没有注意,相反,因为觉得这点熟悉的温度让人安心,他甚至还往孟青言的方向靠了靠。
白优:“……”
他借机跟着大家一起起身,装作对此一无所知,无视掉孟青言眸底被刻意压制的笑意。
“老师,我……”
“你先等等。”本想早点离开,可刘本却偏偏留住了他,“等会儿还有几句话要和你说。”
白优只得重新停下步子。
他弯腰,和张萌一起收拾桌上的茶具,带到洗手池里清洗。
哗啦啦的水声中,白优抬眼,透过面前的镜子,看到刘本正和孟青言交谈。
片刻后,孟青言起身,绅士地和刘本告别。
刘本将他送到门边,房门合上的同时,他抬手招呼白优过来。
“剧本看得怎么样了?”刚一落座,刘本就问。
“精读过两遍了。”白优如实回答。
“跟我讲讲。”刘本靠在沙发上,半阖着眼睛养神。
每个人都知道那个年代。
读书时,历史书上字字血泪。
再后来,每年的各种纪念日,影视作品……,无不在提醒着所有人,勿忘国耻。
可是大部分人知道的却也只有这些。
事实上,揭开这样的封皮之后才会发现,那个时代远比大部分人想象的还要更加残酷,也更加让人热血澎湃,肃然起敬。
那是由无数先烈,包括无数不为人知的小人物,一步一步,踏着尸山血海蹚出来的希望。
看剧本以及查资料的同时,白优无异于重新接受了一遍爱国主义教育。
他将自己对剧本和人物的理解理了一遍,并趁机向刘本请教部分尚存疑问的地方。
“这几年没浪费,进步很大。”刘本说,却并未对他讲解,只微笑提出建议,“再往深里挖挖,答案自然就会出来。”
白优压住心底的疑惑,没再继续。
“回去休息吧,”刘本说,“等回头剧本围读还吃不透的话,我们再揉碎了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