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朱智君办公室出来, 江敏瑶多少有点心虚,觉得自己刚刚的表演过于浮夸。
但很显然,白优今天一反常态的绝对强势, 让她的话充满了可信度。
虽然仍是将信将疑,但以朱智君和高岚一贯欺软怕硬的行事作风, 在一切没有确定前,必然会有所收敛。
而这个“谣言”,江敏瑶也自认十分高明。
毕竟,朱智君和高岚根本没什么机会接触孟青言。
就算真的有,他们拍马溜须攀关系还来不及, 也根本不敢拿对方的私事儿来试探。
这样一来,一切就好办多了, 而且江敏瑶的要求不高,只要能撑到白优解约就算胜利。
乘梯下楼,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她看到了桌面上自己今天刚刚递给白优的那两个剧本。
直到这一刻,白优接到了“烟火”这件事才终于变得真切而真实了起来。
江敏瑶沉默半晌,想起了自己半年前建议白优飞国外争取这个剧本的事情, 不由地有点唏嘘。
反锁房门, 她将电话拨出去。
不过片刻,白优那边就接了起来。
“你今天算是和公司彻底撕破脸了吧?”她问。
“嗯。”白优没有粉饰太平,承认得直言不讳, 又问,“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为难我有什么用?”江敏瑶失笑, “而且,有这事儿没这事儿,也没见他们少为难过我。”
闻言, 白优那边沉默了片刻。
江敏瑶没察觉到什么异样,继续道,“有八号楼和烟火这两部大片在手,将来国内这些娱乐公司还不得随你挑选了,有想好去哪里吗?”
她顿了下,“我的意思是,可以早一点接触,将来就算朱智君再出些什么幺蛾子,新公司也可以出面处理,你自己省心些。”
“我没打算再签别的公司,”对面白优说,语气一贯得平静,“从十七岁开始,到来年解约时的二十五岁,足足八年,被人拿捏的时间太久了,够了。”
江敏瑶有点惊讶,但想到这些年白优的遭遇,又觉他做出这种选择,算是情理之中。
“独立出来也不容易。”她说,“没有强硬的后台,资源发生冲突时别人搞起你来更容易。”
“我明白。”白优说,又说,“总比星雨与别人联手一起打压要好得多。”
江敏瑶失笑。
“最近我不打算回公司了,”白优也笑了一声,“回头把之前放我这里的剧本给你送过去。”
“哦,对,我其实也正想给你说这些,”江敏瑶说,想起自己造的那个谣来,无比心虚,“我对老朱和高岚撒了个谎,先跟你通个气,别回头被他们看出来。”
“怎么?”白优问。
“我对他们说……”这会儿江敏瑶才是真正心虚,她咳了一声,忽然有点难以启齿。
对面白优安静等待片刻,有点疑惑地“喂”了一声。
“我对他们说,”江敏瑶一咬牙一闭眼,豁出去道,“你和孟青言正在谈恋爱。”
对面沉默了下来,许久没有说话。
本以为白优会生气,江敏瑶已经迅速在脑海里组织了类似“我也是为你好”之类理直气壮的理由和说辞。
但白优并没有生气。
“你也就是看准了朱智君懦弱,换个别的什么人,一眼就能看出漏洞,”好一会儿他才终于开口,语气仍是平静无波,“他那样的出身,怎么可能看得上我?”
“那也不能这样说,这个社会,美貌就是资本。”江敏瑶不以为然,“而且,孟青言还不能随心所欲地谈个恋爱了,又不是要结婚,大不了之后就说你们分手了。”
此刻正是上班时间,路上交通还算通畅,白优坐在出租车后座,闻言不由地垂眼笑了一下。
他和孟青言就是这样的差距,大到就连撒谎,都只能是BE结局。
白优没想过利用孟青言,但江敏瑶话已经说出口,他也没办法为她塞回去。
于是便叮嘱:“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以免被有心人利用。”
挂了电话,车子也已经在小区门口停稳,白优先去对面超市买了些新鲜食材,之后才返回家里。
他简单地为自己下了个面,又把江敏瑶之前递过来的剧本整理清楚收好,之后才窝在阳台沙发上打开烟火的剧本。
这一看便看到了暮色初笼,眼睛酸胀。
烟火是一部抗战电影,之前孟青言有和他提起过。
白优一直以为,这或许和他之前看过的许多主流电影一样,只是始终没明白,为什么定了“烟火”这个名字。
可看了剧本后,他才明白这两个字的含义,也明白了这个本子的与众不同之处。
没有前线的硝烟战火,也没有很正面地描写百姓的人间疾苦,但同样让人心惊,同样让人忍不住就红了眼眶。
故事主角名叫袁满,是位富家少爷。
只从名字,便可见父母对其珍爱之意。
袁家是做烟火爆竹的,生意之大,几乎覆盖了整个华东地区。
袁老爷关系遍布,处处打点得妥帖,虽是乱世,但袁家却偏安一隅,像是完全不受外界影响。
袁少爷自幼便是锦衣玉食,花天酒地,没有像身边的有志青年那样,投入到轰轰烈烈的革命之中,又或者远赴海外,接受学习新思想。
他满足于现有的生活,又生了副好皮囊,是远近出了名的花花大少。
但有一天,那乱世动荡,终于还是波及到了袁家。
一九三七年,日本侵略者大举侵华,而华东地区首当其冲。
袁老爷将家里做烟花爆竹的火药捐献给爱国义士制作炸药,最终为袁家引来了灭门之灾。
当日,只有袁满还在外花天酒地,沉醉在温柔乡里,堪堪逃过一劫。
彼时自夜总会返回家里时,袁满尚且一身华服,西装口袋里的方巾还染着女士的口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