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2 / 2)

张氏见赵安宁终于愿意说话了,连忙又给她倒了一杯水,喂着她喝下,一杯喝完之后,见女儿眼神里还渴望,连忙又倒了一杯,一连喝了三杯,赵安宁干裂的嗓子才真正恢复了一些过来。

张氏只以为女儿是回心转意了,拉着女儿的手哀求道:“过两日,你就和我回苏州去,可好?”

谁知道赵安宁缓慢地摇了一下头,她的身体虽然虚弱,但是她的目光却依旧执拗:“娘,我不要回苏州,我放不下。”

张氏有些崩溃了,她立起身来,捶胸顿足,在原地转了两圈,手中的帕子都快扯烂了,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又坐回了床沿上,捧着赵安宁的脸哽咽道:“安宁,安宁,你听娘说的,这些都是假的,是梦魇,你不要信好吗?安宁,你忘了那些,就当是娘求你了好不好?”

张氏一开始的时候知道自己女儿居然有预知未来之能也是惊喜坏了,可是如今她才知道,上天给了你一样礼物的同时,早就标好了价码,付出的代价让人难以承受!

张氏情愿女儿根本没有这种异能,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闺阁小姐,从家里这个门嫁出去,就入沈家的门,做一辈子的富贵闲人,这又有什么不好?

正是因为女儿深陷于这些预知梦之中,才会退了沈家的亲事,可是如今再看看那沈江云,又哪里有半点不好?

那沈江云就是娶了武将的女儿,都是一心一意对待,那个钟扶黎哪里比得上女儿半分?教养、容貌、礼仪,根本不能和女儿比的,如今却也过的如此幸福,听说沈江云的后院里是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的。

张氏不知道外头男人的事情,她只知道,自己的女儿被这些所谓的预知梦给害惨了!

“娘,我要去见沈江云,我要见沈江云,不!不是他,不是,我要见的是沈江霖,他才是关键,我要见他!”赵安宁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喊了起来,她不安地挥舞着手,头发凌乱,脸色惨白,看的张氏再次落下泪来。

“儿啊!你都是说的什么胡话!这些都是假的,是假的!你醒醒吧!”张氏抱着女儿,痛哭不已。

赵安宁任张氏抱着,呆呆地望着帐顶,目光中一片虚无,她口中喃喃道:“娘,这些不是假的,都是真的,是真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一直到弱不可闻。

张氏也觉得,自己的女儿已经魔怔了。

她回去后同意了赵秉德的话,但是她要求回苏州自己要陪着,选的夫婿也要得到她的首肯。

赵秉德并非丧心病狂之人,他对这个女儿的感官如今很复杂,既心烦她惹下的这些麻烦,又明白这些年来自己确实得利于女儿的付出,如今女儿变成这样,同他一开始没有好好引导她,亦是有关系的,说没有亏欠那是不可能的。

赵秉德同意了张氏的要求,准备过个几日等赵安宁身体好点了,就送她回苏州。

然而,三日后的一天,当张氏推开赵安宁的房门,看到里头的女儿时,忍不住往后倒退了三步,面带惊恐道:“安、安宁?”

赵安宁背对着张氏坐在桌前,闻言缓缓转过身,望着张氏淡淡地笑了:“娘,我不想回苏州,您送我去玉禅寺吧。”

赵安宁一头青丝全部绞了去,张氏一个踉跄退到了门槛上,差点摔了一跤。

她的安宁,怎么就成这样了!

张氏呼天抢地,赵安宁却坐在里头,无动于衷。

*

最近沈锐跟着一起上奏,请求陛下给太常寺的官员增加俸禄,没想到这个事最后事真的办成了,不仅仅自己加了俸禄,底下的官员也都收入有了很大的增长,所有人都对他称赞不已,恭维之言不绝于耳,让沈锐好不得意。

沈锐又觉得自己可以了。

尤其是这件事还是小儿子来请求他一起上奏的,一开始沈锐还并不想掺和这件事,加不加俸禄,对于沈锐这种勋贵之家的出身来说,还真不在意,他的那点俸禄,沈锐从来没有放在眼里过。

但是难得小儿子相求,沈锐想着能帮总归帮一把,好让沈江霖在上官面前露露脸,毕竟沈江霖一切都靠自己的本事,拜师科举中状元入翰林,几乎没让沈锐操半点心,不像沈江云当时中了进士后,为了帮大儿子留在京城,沈锐还很是忙前忙后疏通了一番。

沈锐掂量了其中的风险,又听闻还有其他人也要跟着一起上奏,这才跟着凑了一回热闹。

没想到因为参与的早,又得到了善果,沈锐这次很是在朝堂上出了一回风头。

沈江霖不与渣爹计较,就沈锐这种政治敏感性,沈江霖脑海中只有一句话: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沈江霖虽然如今失去了小说原文提示的金手指,但是依照他严谨的性子,突然出现一个姓赵的人跳出来刁难翰林院,沈江霖脑海里的弦一下子就绷紧了。

他这些年来,从来没有放开过对赵家明里暗里的监控,赵家之中有几个低阶仆妇家丁早就被他的人收买了,赵家只要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需要汇报给他。

沈江霖对他们的要求很简单,把他们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出来,哪怕只是知道今天赵家厨房里杀了一只鸡,这只鸡是从哪个庄子送上来的,但凡他们知道的都说出来便可一个月稳稳当当拿十两银子。

沈江霖知道,要收买忠仆或是核心下人是很容易被发现的,但是收买外围底层的仆人,因为这些人知道的信息量很少,所以本身赵家自己都不会怎么当回事,便让沈江霖钻了这个空子。

他知道赵家的信息有很多,因为他强悍的记忆力和信息整理能力,赵家如今有多少口人,有哪些亲戚,一共有多少下人,每年放出去多少个人,又采买多少人,这些人又有什么样的人际网络关系,他都是一清二楚的,通过不同的人,不同的方式,拿到不同的信息进行叠加,虽然不清楚赵家最核心的秘密,但是沈江霖会根据赵秉德的一举一动进行推演,赵家人完全在沈江霖的掌握之中。

其实在沈江霖知道赵秉德并不想真正和荣安侯府为敌的时候,沈江霖是松一口气的,但是赵安宁却紧咬着不放,所以沈江霖并未掉以轻心。

一开始赵潜出现的时候,沈江霖还不知道他到底是谁,可是当他自报家门的时候,沈江霖马上就将这个人锁定了起来——赵家族谱都差不多刻在沈江霖的脑海里了,赵潜此人是谁,沈江霖马上就知道了个一清二楚。

虽然沈江霖并不清楚赵潜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于公于私,他都要狠狠打击回去。

一是对赵家以及赵安宁的打压,让他们歇了对付沈家的心思;二是对于大周朝皇帝想要“低薪养廉”的作派,沈江霖本身就极不赞同的。

这完全是违背人性的做法,沈江霖在力所能及之处,自然是要推波助澜一下的。

这是沈江霖第一次登上政治舞台,小试牛刀了一回,效果斐然,也让沈江霖信心倍增。

他让沈锐参与进来,只是多个助力摇旗呐喊,同时也是增加一点荣安侯府的政治筹码,却没想到反而还让沈锐给得瑟上了,竟还以为是他帮了沈江霖一把,本末倒置的让人发笑。

其实不仅仅是沈锐,就连沈江云都不知道,自家弟弟在悄无声息中办了这么大一件事。

秦之况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否则他也不会在翰林院一步步苦熬这么多年,如今爬到了这个位置,虽然他尚未给沈江霖直接出头的机会,但是现在很多时候不是仅仅叫沈江霖修史了,每天有一半的时间都交代沈江霖整理过往的诏书条例,等到沈江霖整理好后放到秦之况的案头,秦之况时常提点,告诉沈江霖这是什么情况下写的诏书,碰到这种情况要如何写才能得到陛下的满意。

这些都是沈江霖十分缺乏的经验,沈江霖如同一块海绵一般不断吸收着各种知识。

有些不明所以的人,还想着沈江霖哪怕状元出身比他们官位高一级又如何?还不是每天埋首在一些根本无用之事中?

可是看的懂的人,则是知道,沈江霖正在受到秦大人的重用!

翰林院中许多人都开始真正高看沈江霖一眼。

私底下很多人议论,有人说沈江霖六元及第,秦大人高看他是为了逢迎上意,是题中应有之意罢了;也有人说沈江霖走了门路巴结上了秦大人,所以秦大人才开始指点于他;更有人说或许是陛下授意,秦大人不得不如此罢了,总之众说纷纭,但是这些老翰林都认为,沈江霖离出头之日,想来不远了。

时间晃晃悠悠就来到了腊月二十五,年关将近,永嘉帝在“太和殿”举行了封印仪式,意味着朝廷官员放假的开始,大周朝的假期还是比较长的,从腊月二十五一直可以放到正月初十,总计有十五天的休假时间,不过一些朝廷重臣则是在要在腊月三十这一天进宫,同皇帝一起前往太庙进行祫祭仪式。

所谓“祫祭”,便是将大周皇室的列祖列宗牌位放在一起,共同祭祀。

这些都是四品以上高官才有的荣耀,和沈江霖、沈江云这些刚入官场没多久的低阶官员压根没有关系,他们只需要安安稳稳地享受这段难得放松的休闲时光即可。

然而,正当沈江霖收拾了自己的书案,准备离开翰林院署衙的时候,秦之况身边的小吏却将沈江霖叫了过去。

秦之况见到沈江霖来了,将手中的笔放下,笑呵呵道:“江霖,本官给你接下了一桩好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