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许培抗拒结婚,詹高没有强求,看上去颇为绅士,实际上提前宣布婚讯是在精神上折磨许培,告诉他在做无谓的抵抗,到头来他还是詹高的囊中之物,因为两人的关系受法律制约。
挂掉电话,许培回卧室换了身外出的衣服,对贺亦巡说:“我去市政府一趟。”
“等等。”贺亦巡拦在卧室门口,“你去见詹高。”
不是问句,是陈述句。
“我必须解决这件事。”
“为什么?”贺亦巡微微皱起眉头,“我们马上就可以离开了。”
“去了难道不回来了吗?”许培从没有这种打算,哪怕在床上和贺亦巡浓情蜜意,他也没想过放弃这边的生活,“烂摊子总得解决。”
“你想怎么解决?”
“我会在发布会上质疑他的身份,要求大众监督他进行血检。”
“然后检测出来就是詹高。”贺亦巡问,“你打算怎么办?”
许培从没往这方面想过,因为种种迹象都表明现在的詹高不正常,大概率是詹远顶替。
不过贺亦巡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如果是詹高,”许培说,“之后我再跟你离开也不迟。”
“不行。”贺亦巡一口否决,“下一次雷雨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来,这期间可能发生变数,你现在就跟我走。”
“万一那个人就是詹远呢?”许培不想就这样离开,“我只要拆穿了他,我就可以解除婚约,我不用放弃原来的生活,你我可以两头跑,时间还不会流逝,这样不好吗?”
“而且如果他真是詹远,他是我造出来的S级alpha,我怎么可能放任他为非作歹?”
“他炸了研究所,抢了中央银行,现在还成了怒城议长,我有义务拆穿他的真面目。”
“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那个人是詹远,你当众拆穿他的身份,是很危险的事。”贺亦巡说,“这里不像滨市,我没法保护你,你直接跟我离开不行吗?”
“我不想不明不白地离开。”许培心情复杂地看着贺亦巡,“换作是你,你会抛下自己的生活吗?”
“如果我是你,我会离开。”
“不要跟我玩文字游戏。我是问,你会不会为了我,抛弃你所有的成就,到另一个世界从头开始?”
贺亦巡动了动嘴唇,想说他和许培的情况不一样,许培在这边受到了法律制约,必须和一个莫名其妙的人结婚,但他在那边没有,并且他还可以很好地保护两人。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因为贺亦巡知道许培想问的不是这个,就算他这么回答,许培也会继续问,不考虑外界因素,他愿不愿意为了许培到另一个世界生活。
他愿意吗?
短暂的沉默已经给出了答案。
许培有那么一瞬间不切实际地想过,只要贺亦巡回答愿意——依照贺亦巡的性子,他不会说谎,也不会使用权宜之计先把许培哄骗过去,那么许培也不是不可以重新考虑,并当付诸行动的那个。
但听到沉默的回答,许培有些自嘲地想,也是,他都那么明确地表示不想放弃这边的生活了,又怎么指望贺亦巡会愿意呢。
本来么,他问这问题,只是想让贺亦巡换位思考,理解他为什么不愿意,而不是刺激贺亦巡对他表白——有这想法才是可笑。
“就这样吧。”许培摘下左手小指的阻隔器,取出里面的小石头放到了贺亦巡手里,“你想走就走,决定权在你。”
说完,许培绕过贺亦巡,走向了玄关。
“你确定要去吗?”贺亦巡看着许培的背影,心头被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填满,“你回来就见不到我了。”
许培脚步一顿,说:“那小石头容易弄丢,右侧床头柜里有不用的盒子,你拿去装吧。”
“许培!”
“再见。”
卧室里还残留着两人温存的痕迹,整个屋子却空荡荡的,毫无温度。
窗外下起了淅沥的小雨,怒城覆上了一层灰色滤镜,连日来的阳光不见踪影,仿佛从未存在过。
所以他愿意吗?
贺亦巡坐在沙发上沉思了良久。
潜意识中应该是愿意的,但逻辑却无法很好地圆上。
他为什么要为了一个认识不久的人放弃自己原有的生活?
是,许培是很特殊,不是随机的一个人。但不管是谁,为了另一个人做这种事不是很愚蠢吗?
贺亦巡实在是无法说服自己去做这种愚蠢的事。
或许一开始许培让他做他的alpha时,他们就该把这事说清楚。往返也好,选择一边定居也好,至少事先做好约定,两人就不会闹矛盾。
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可能让许培独自面对危险,因为他答应了许培,他是许培的“alpha”,他有责任。
所以。
这就是谈恋爱吗?
好麻烦的样子。
无论如何,手中的小石子就钻石那么大,一个不小心就会从指缝中滑落。
贺亦巡来到卧室,想先找盒子把它装起来,但他不确定许培说的右侧,是正对门,还是正对床的右侧。
想着反正都在床头柜里,他径直走到离门近的那侧床头柜,拉开了抽屉。
映入眼帘的是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没看到不用的盒子,倒看到了一个——
背面贴着小蜜蜂贴纸的指南针。
理智在这一瞬间轰然崩塌。
-
另一边。
许培开着车来到市政府时,停车场已经挤满了媒体的车。
他拉高衣领,挡住嘴巴,用雨伞遮住上半张脸,顺着人流来到了官方专门用来发布消息的新闻厅。
离十点还有半小时,偌大的厅里座无虚席,记者们早早架好了摄像机。平日里在电视上见惯了的蓝色背景换成了喜庆的红色,仿佛预示着有好消息宣布。
又在心里打了遍发言的草稿,许培正想掏出手机告诉詹高他来了,没想到詹高突然从他后方出现,搂着他的腰,笑吟吟地说:“还以为你会踩点到。”
许培有些抗拒地往旁边迈了一步,詹高却毫不在意,搂着他往前走,把他带到了休息室。
“还有二十多分钟,你先坐会儿。”詹高按着许培的双肩,让他坐在椅子上,问,“那个阴魂不散的人呢?”
“今天没他的事。”许培说。
“确实。”詹高笑了笑,“早知道你这么配合,今天我们直接领证该多好?你说是吧,小蜜蜂。”
听到这个称呼,许培脸色一变:“你叫我什么?”
“小蜜蜂啊。”詹高亲昵地捏了捏许培的脸颊,“你的信息素是蜂蜜味,从我闻到的那一天起我就这么叫你了,不是吗?”
遭了……
“我还有几个文件要看,待会儿十点来叫你。”詹高说完转身离开,不过没走出几步,他又回头叮嘱许培,“既然来了就别反悔了,要是十点见不到人……我会很生气。”
许培不动声色地回了一句“我知道”,等詹高离开后,他立马掏出手机给贺亦巡打电话。
然而预想当中的通话提示音并没有响起,取而代之的……是对方已关机。
怎么会关机?
窗外猛然劈下一道惊雷,让许培从愣怔中回神。
他难以置信地放下手机,难道贺亦巡真的走了吗?这么干脆?
可是他答应做自己alpha的啊。
如果他已经走了,那他还在这里挣扎什么?
许培的心沉甸甸的,没注意到有人推开休息室的门走了进来。他又试着给贺亦巡打电话,结果听筒里还是那句无情的提示。
突然,他听到身后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下意识回头看去,有些惊讶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来者穿着一件连帽卫衣,宽大的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表情隐藏在阴影里完全看不清。
见许培回头,黑影脚步一顿,又慢慢走向许培:“听说你要结婚了。”
许培越发觉得不对劲:“所以?”
“来恭喜你。”黑影走到许培面前,猛然从衣兜中抽出手,把一个东西扎到了许培的后颈。
许培闪躲不及,只感觉剧痛从腺体处传来,在意识消失之前,他看到了黑影收回衣兜里的针管,是高浓度的alpha信息素。
在omega处于非发情状态,腺体被alpha注入信息素是很危险的。
而针管那个剂量。
是致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