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阳在接机层等了三个多小时, 才等到弟弟那辆“霸天虎”出现在通道上。这份固执让林冬难以理解,明明有这功夫自己都能打一车去酒店了,干嘛非得等他来, 撒娇么?
对此, 林阳的回答是:“我一个人生地不熟的游客,被司机骗了怎么办?”
——你不把司机卖了都是好事。
林冬默默吐槽了一句。知道对方是为了逗自己开心,毕竟摊上被内调处审查的烦躁都挂在了脸上,林阳上车第一句话问的就是“你和小唐吵架了?”, 但他现在真是一丝笑模样也装不出来。当听他说自己和唐喆学正处于同居关系中时,内调处的那三位年过半百的老警员眼里,明明白白的挂上了不理解和不赞同。在他们年轻的时候, 喜欢同性就是原罪, 因此而接受审查甚至坐牢的都大有人在。长久以来形成的观念轻易无法打破, 再说圈子里的人有的也太不争气了, 近些年来治安所查处的案件中, 群居群宿聚众淫/乱主要还是男同志群体, 无怪老人家们一听就皱眉头。
扣好安全带, 林阳拿出手机给妻子发消息汇报行踪。他还是以前那副泯然众人的打扮:衣裤鞋子一看就是穿了好几年的, 却是熨烫整齐,光亮干净;面上修得整整齐齐, 一丝胡茬都看不到,与林冬初见对方时那副农民工般的模样大相径庭。
这让林冬不免感慨, 果然是有老婆的男人日子过的更加体面。
边打字, 林阳边听似无所谓的问:“是不是龙先又动手了?”
“你在我身上安了监视器了?”
林冬反问, 同时偏头快速的看了对方一眼, 只见那饱经风霜的脸上, 眼角嘴角同时堆起深刻的笑纹。这位没有共同生活过的兄长, 其实对于他来说,很多方面都是陌生的,他很难一眼洞穿对方的想法。但必须承认的是,这个人只要一出现在身边,那种仿佛所有困难都会迎刃而解的信念便会盈满胸腔。
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林阳低着头在手机上点了点,然后用蓝牙连上他的车载电脑,放出简短的、黑客们需要出镜时那种变声过的低沉语音:“目标已确认毁灭。”
林冬瞬感愕然,又听哥哥要求道:“你先靠边停车,我给你看点东西。”
等林冬将车停到路边,林阳点开手机上那个像素品质UI界面的通讯软件。这个软件看着很落伍,从LOGO到使用界面,还停留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风格,据说是因为开发者并不在乎外观只重技术。虽然能在任意一个应用商店里下载,但需要内部人员给的验证信息才能登陆,不然点开就闪退,根本无法使用。成功登陆之后,所有信息传输都经过了加密技术层层保护,无法追踪使用者的硬件序列号和地理位置。使用它进行通讯时,程序会随机盗用通讯网络中的电话号码,也就是说挂断之后,接电话的想再按手机上显示的号码打回去是找不到人的。刚才林阳下飞机后给林冬打的电话,程序随机盗的那个号码列入了诈骗黑名单,被林冬手机上的反诈软件给识别出来了,正可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林冬下的那个客户端里只有林阳一个联系人,但林阳的却有上百个分组,人员来自全球各地。这是他近些年来获取信息的主要渠道,而为了能更快捷准确的获取有效信息,在原已掌握的七种语言之外,他又自学了柬埔寨语。因为金三角没落之后,有很多军火贩子和毒贩都靠柬埔寨周边地区的宽松金融政策来洗钱,大量招募当地的技术型人才,使之逐渐成为网络犯罪团伙重要据点。有关这一点,林冬深感认同,最近两年经侦刑侦以及涉外警务联合调查组侦破的网络诈骗案、境外赌博和洗钱案,从柬埔寨引渡回来的嫌疑人确实占比很重。
“刚才那句话,是在这个沟通群里截取到的,”林阳边说边点开其中一个近二百人的群组,“我一听是中文就想到了龙先。”
视线扫过群组中用各种语言起网名的用户,林冬疑惑皱眉:“这什么群组?”
“用你们的话来说,叫义务警察,群主会不定期发布一些‘悬赏’任务,钱不多,但总有人愿意去干。”
“为什么?”
“因为他们主要的惩罚对象,是恋/童/癖。”
听到“恋/童/癖”这三个字,林冬瞳孔一缩——白玫瑰案里的李文尔,涉嫌帮提供雏/妓的非法组织洗钱,所以她是因为这件事才被杀的?那么九年前被杀掉的归曼彤是不是也沾上了这种事?她有多次出入境记录,走私烈酒,而这种案子一般和人口买卖挂钩,那么她会不会是个“送货人”?
蛛网般交错的线索,渐渐于脑海中出现了清晰的脉络。
又听林阳继续解释道:“这个群组里的黑客们会通过入侵个人电脑和网站服务器来找寻目标,有些只是删掉图片和视频,有的干脆把客户信息挖出来,提交给群主审核,查实信息来源准确无误,群主就会发布悬赏。”
“悬赏什么?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