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尚文率先走到铺子门口,敲了敲门口的吊铃。
吊铃响了片刻,铺子里的敲打声渐渐停止。
一个古铜色皮肤,满身热汗的壮汉从铁匠铺里走出来,见到薛尚文很是意外,“薛公子怎么有空亲自来我这地方?”
他说着从架子上扯了一条汗巾甩上脖颈。
“钱大哥,钱叔今日不在?我有一好友,看上了钱叔当年打的旧刀,想买走,让钱叔说个价。”
薛尚文开口表明来意,又侧了侧身,把阿墨引到壮汉面前。
“看看,我这好友肯定配使钱叔的刀。”
壮汉只一打量,便道:“北境来的?看这身板,使老爹的刀确实够用,只是你们来得不巧。”
应青炀从阿墨身后探头,他道:“这是何意?”
壮汉无奈摇头:“就前后脚的事,刀已经让人买走了。”
薛尚文有些惊讶:“这姑苏还有钱叔能看得上眼的人?”
钱老头脾气古怪,他那把旧刀被谢蕴夸赞过手艺,原是准备当传家宝的,但若是能寻到合适的主人,自然也不会吝啬。
只是姑苏城里十年光景,还没有谁能让钱老头看入眼的。
壮汉表情纠结,欲言又止,似乎这事中有什么他不愿提及的私隐。
“唉,和刀给谁用,能不能用都没什么关系。”壮汉说着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憋屈,“这刀,我家不卖也得卖。”
“我家在姑苏也不算有名,这打哪来的人怎么就瞧上那旧物件儿了。我老爹气不过,头痛的毛病发作,我就让弟弟送他回家休息了。”
应青炀忽然眉毛一挑,隐约从这话里咂摸出了一丝古怪。
什么叫不卖也得卖?
若是寻常人来买刀,自然不可能这般强硬。
多半是以势压人,而且还是极大的权势,让这壮汉连说出口都觉得有所顾忌。
薛尚文冷嗤一声,“哈,什么人在姑苏的地界敢这般猖狂,简直是强盗做派。”
钱家老大闻言悚然一惊,做贼似的左顾右盼,“嘘——这话可说不得。公子最近在城中行走,还是要注意着些。”
薛尚文蹙眉,表情愤愤,奈何贼人不在眼前,少许愠怒无从发泄。
而且听这话的意思,这幕后之人比李随之还不好惹。
崔家宴会在即,姑苏最近确实一下子涌进来不少人。
应青炀好脾气道:“既然刀已经卖出去了,我们再去别处逛逛吧。这事也不急于一时。”
薛尚文转身便走,边走边骂骂咧咧:“别让我知道是谁……”
刀是买不成了,应青炀只能把对阿墨的承诺再度搁置。
幸好阿墨在他面前没什么脾气,被放了这么久的鸽子也不觉得有什么。
还一直相信着应青炀的空头支票。
应青炀自己愧疚得不行,一路上看到什么新鲜玩意儿都想买给阿墨试试,算是临时补偿。
薛尚文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其他办法,便转头带着应青炀拐去城里的书铺。
路上两人交谈久了,又发现了一个共有的兴趣,都对话本子情有独钟。
等到了城里最大的书铺,还没进门就被人拦在了外面。
店小二一脸歉意,“薛公子,今日有人包过场了,书铺不对外开放。”
薛尚文觉得这事儿古怪极了,“哈?你放什么狗屁,你家书铺什么时候能供人包场了?”
店小二尬笑一声,“这也是老板的意思,您晚来了一步……”
薛尚文额角的青筋直跳,他可不是什么温和性子,那点在友人面前装出来的理智和耐心快要告罄。
应青炀看着这人就是一副要撸起袖子打架的意思。
可这明显的古怪之处,让应青炀的警惕心骤然拔高。
“算了薛兄,别跟他计较这些。”
他说着凑近薛尚文,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说了一句。
“有人跟着。”
一路上他感受到了好几次窥探的视线,消失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又会重新出现。
谁在派人盯着他们?
薛尚文目光一沉,他濒临爆发的怒火陡然偃旗息鼓。
“嘿——真是见了鬼了,本公子去哪里哪里就歇业是吧?”
嘴上说着嚣张地话,但应青炀能清晰地感觉到,青年身上的浮躁已然一扫而空。
应青炀忍不住赞叹。
薛尚文果然不是一般人,商贾世家出来的大少爷,确实也不会真的太单纯。
薛尚文一转身,抬手就指另一边的高楼,楼底下十分热闹,几道彩绸从楼顶垂下,莲花吊灯十分风雅,但空气里传来的脂粉气却带着点淫靡的味道。
应青炀也跟着看了一眼那高楼的牌子。
——南风馆。
应青炀:“……?”
的确是个很有特色的地方,这一般人怕是都不敢大白天地进门吧?
不知道跟着他们的人这次有什么花样?
薛尚文抬步就往南风馆的大门那边走,应青炀立刻抬脚跟上。
没想到窥探之人还没先动手,薛家跟着的小厮先急了。
他凄惨道:“我的爷!您今天走进去一步,明日李大人就得要了我的命啊!”
他家公子做事真是没把门的!姑苏谁不知道,李随之他……他善妒啊!
与此同时跟在后面的阿墨忽然感觉一阵劲风,他抬手便挡,抓住了一个被当暗器一般扔过来的小石子。
阿墨神色一凛,向着石子扔来的方向看去,就见昨天分了他半个鸡腿的侍卫大哥站在隐秘处,面色狰狞地向他打着古怪的手势。
——快拦啊!!这可是要命的大事!!
哈哈,这姑苏里善妒的人现在可真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