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持续僵硬。
“哗啦——”
厨房拧开水龙头的声音打破了凝固的局面。沈文疆与黎舟言平淡地收回视线。
傅檀回神,厌恶神情一闪而逝。
他极淡地冷笑,漠不关心地收回视线,转身在沙发上坐下,重新接回之前的话题。
“我比不过秦峥?”
他重复。
傅檀面无表情。
他有非常强烈的竞争意识,甚至到扭曲的强迫症程度。
这来源于傅家优胜劣汰的本质——他原本有许多兄弟姐妹,但现在被承认的孩子只有傅檀。傅檀会把所有事情都做到最好,这是根植血脉的本能。
他必须证明自己是最优秀的,而其他人都只是劣等。
而现在,谢钰京竟然在将他和秦峥做对比。
傅檀侧脸颌骨紧绷,一阵古怪的烦躁。
他转头看向秦峥,眼神和口吻都冰冷至极。
“你是来干什么的。给谢钰京当保姆么。”
秦峥和他对视。
他沉默两秒,哑声道,“傅先生也可以继续交给我。”
他的视线转向谢钰京。
谢钰京正挑高眉毛,坏心眼地欣赏傅檀的崩溃丑态。
一个很坏的孩子。
作为私人保镖,作为下属,他理所当然应该为傅檀解忧。
“我不会介意。这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他回答。
【室友哥你别太上赶着】
【大家都想给小鱼咪做仆人。】
【做仆人有福利吗,可以当狗狗陪咪睡觉吗?】
谢钰京:“看看他的态度,再看看你。”
空气滞顿。
傅檀眉弓扬起,嘴角紧抿,无可掩饰的憋闷感转瞬涌上。他很理智——理智冷静地告诉他,这样无关紧要的“举手之劳”根本无需在意;毫无意义的对比更是不值得引起他注意。秦峥不配成为他的竞争对手,他只是一座石头一道影子一把工具,傅檀的下属保镖,仅此而已。
谢钰京撑着脸晃着小腿。让傅檀这样的装货霸总做这种事情不太可能。但也不妨碍他说这种话,添柴加火。
傅檀沉默两秒,抬眼冷静道:“你以为我就不行?”
谢钰京晃动的小腿停顿,他茫然道:“……什么?”
傅檀重复:“我可以。”
他眼眶很深,鼻梁挺直。面部轮廓充满压迫感侵略性。
转头看谢钰京的时候,清亮的光线是逐渐过渡到阴影中,并消弭扭曲的。
谢钰京:“……你说,洗衣服?”
傅檀直视谢钰京有些惊讶愕然的茫然表情,下颚微微抬起,高高在上的姿态尽显无疑。
“是,我可以。”
秦峥:“……”
谢钰京眨眨眼睛。
傅檀道:“你还有什么要求,大可以直接说出来。”
真正优秀的人,连做这些小事,都会无可挑剔。
人的高贵之处,就是从不会被短暂的卑躬屈膝和顺从击溃。
【仆人哥:就算是洗衣服,我洗出来的也会比秦峥更干净!】
【那之后是不是就是,就算是做小三,我也会比他做得更好!】
【很有潜力啊仆人哥。。请务必保持你的竞争意识!】
【好奇仆人哥的公司同事看到会是什么想法】
【朋友圈已转疯了!!所有人都在看!!!啊啊啊啊谢钰京请务必对他凶狠一点啊,你完全不知道傅檀在公司是怎么一个资本家臭变态!!】
傅檀配合得有一点超出谢钰京的预料。
他等着傅檀和他吵起来呢。
不过算了,把同期嘉宾当仆人用,这一点怎么想都很可恶。而傅檀的顺从态度,还可以愈发凸显谢钰京的恶劣本色。
谢钰京惬意地倒靠在沙发上。
他伸出一根手指摇摇,“这都不是重点,只是一些必要的工作。”
傅檀:“……重点是?”
谢钰京强调:“要听我的。必须要听我的话。”
傅檀:“可以。”
他看到谢钰京笑起来。红润的嘴角勾起,眼睛弯出笑眼。
黑到纯粹的眼睛在光亮下显得不详。视线散开没有落点,黑濛濛的。
为苹果涂抹毒药的皇后,会不会就是用这样怪异的眼神看着魔镜?
——魔镜,魔镜,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坏的人吗?
——当然不是啦。皇后大人。这个世界上比您还要坏的人还有许多呢。
好吧。皇后面无表情,恶狠狠地说:比我还要坏的人,应该得到最残酷的对待。
他说:“过来。”
傅檀皱眉,起身靠近,猜测谢钰京的意图。
谢钰京又道:“回去。”
傅檀:“……?”
等傅檀回去之后,谢钰京又招招手:“过来。”
“回去。”
“过来。”
“蹲下。”
“站起来。”
“握手。”
这样的屈辱程度超出傅檀的预料。
他低估了谢钰京。
他其实根本不会耍什么高深的、了不起的手段,只是在耍坏和欣赏别人恼怒姿态上面格外有心得。
而且,明明说要握手的人是谢钰京。
但他却只愿意吝啬地、嫌弃地、施舍似的,用几根手指捏住他的指尖。
怪异的热意顺着皮肤血液飞速传导,整个人都要被感染解构,分崩离析。
“——谢钰京!”
到这一步,傅檀有些不堪忍耐了。
谢钰京掀开眼帘看他。
头发垂下,他从高而低地俯视傅檀。湿泞黝黑无辜的一双眼睛,和嘴角很坏的笑意形成鲜明对比。
“是你说,”
他说话的时候露出一点湿红的口腔。
猩红的舌尖像饱饮鲜血,尖尖的虎牙像会咬穿谁的喉咙。
“——会听我的话呀。”
甚至还故意地,摇两下傅檀的手。
像逗一只小狗。
用这种,撒娇似的口吻,和他说话。
“我只是实践一下。”
“你生气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