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车点一个比一个近,漂移角度一个比一个刁钻,轮胎和底盘都磨出火星子,看得李秀梅都皱眉头,提醒陈子轩,别把他逼太紧了。
陈子轩也没辙,只好摆烂。
于是,陆野一直在赛道上跑到周天晚上,才终于离开。
不走不行了,明天要上课,不能让顾砚修看出他不对劲。
陈子轩把他送到码头,临走还不放心,扒在车窗上,苦口婆心地劝陆野:“好好的,别发疯。”
他发什么疯了?
陆野不明白,他的身体虽然越来越难克制,可从那天之后,他再也没有打过人。
班里的诺尔冲他犯贱,他都当没看见来着。
他这怎么算发疯?
陆野的眉头皱得死紧,终于,在列车开动的时候,他想到了一个解除自己疑惑的办法。
他把自己的症状输入进了搜索引擎里。
手机网页远没有通讯器流畅,江面上的网络也不太好。加载的图标转了半天,终于,屏幕上出现了答案。
【因暴力而产生兴奋是心理障碍的一种,请尽快前往正规医疗机构咨询……】
陆野皱眉,掠过AI的答案,将屏幕往下划。
【揍完人还能热血沸腾好几天的,真去看看心理医生吧。反社会人格,说不定还有杀人犯基因,别在外面祸害人了。】
最高赞的回复被顶在网页的最首页,陆野的目光停在那里,半天都没移开。
这样直白的回复,按理说应该让他浑身发冷才对。
但他发现,即使面对这样的文字,他身上的血液……仍旧燃烧着,他的骨头都向噼啪烧着的柴火一样,烫得他皮肉发痛。
他缓缓移开了目光。
大桥下,夜色笼罩的江面漆黑一片,翻涌的浪潮像是会吃人的怪物。
——
顾砚修想了想,还是起了身。
他睡衣都换好了,阿尔伯特却说陆野在回来的路上。
顾砚修本来想等明天早上再说,可是想起陆野那天委屈得堪称可怜的眼神,顾砚修就又不想等了。
初冬的夜晚很凉,他准备起来换套衣服,可是庄园外的山路上已经远远亮起了车灯。
算了。
顾砚修随手扯过一件羊绒大衣,一边往身上披,一边穿着拖鞋下了楼。
“少爷……”
看见他衣服单薄,佣人纷纷上前想要劝他。
但顾砚修摆了摆手:“没这么娇气,我出去一趟就回来。”
佣人们就也不敢再劝。
顾砚修快步走出去,穿过主楼前长长的大理石阶梯,正好在陆野下车,往回走的时候,赶上了他。
“陆野!”
他扬声叫住陆野。
夜色里,灯光昏暗,陆野的身形似乎顿了顿。他像在犹豫,最后却还是乖乖地停住,站在原地等着顾砚修。
一阵夜风吹过,顾砚修终于停在了陆野面前。
“这么晚?”顾砚修问他。“是有重要的事忙吗?两天都没见你。”
陆野垂着眼,纤长的眼睫将他漆黑的瞳孔遮住了,顾砚修什么也看不见。
他只是觉得,陆野像在看他的鞋一样。
他跟着低头,就看见自己急着出来,忘了换鞋,还穿着卧室里穿的拖鞋。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很坦然的解释:“出来的有些急了,有话要跟你说,就忘了。”
陆野的睫毛颤了颤,喉咙里发出很哑的一声:“嗯。”
顾砚修只当他是在外面累了,根本不知道,少年的血液已经把他的身躯烧成了一把柴,顾砚修每次开口说话,清润的嗓音都像在火上浇油。
他浑然不觉,还在说:“也不是大事。卓嘉托我谢谢你,那天要不是你,他怕自己会出大事。”
然后,顾砚修又问:“你还好吧?那天之后,我总觉得你……”
在躲着我一样。
只是他这句话还没说出口,陆野就打断了他:“没有。”
嗓音哑得吓人,顾砚修愣了愣,意识到对方估计真的需要休息了。
“那就好。”他点点头。“那我……”
“我没事,不用管我。”陆野又说。
一阵夜风吹过,很凉,刮过顾砚修清癯的脚踝。
倒是和陆野的态度一样冷。
顾砚修有点无奈,不过仍旧,尊重他人的一切态度,是他向来保持的习惯。
“那好,你就回去休息吧,不耽误你时间了。”
他朝陆野笑笑,平和而客气,似乎只是特意来感谢他,再适当而疏离地表示一下关心。
陆野嘴唇动了动,像是想反驳什么。
不过很快,他就重新闭上了嘴。
见他不动,顾砚修就也不再多耽搁,点头示意一下,就转身先走了。
夜风又起了,不远处的树木沙沙作响,由远及近,像是海上的涛声。
下一秒,顾砚修肩膀上就温热地一沉,甚至有点烫。
他回头,就看见自己身上多了一件陆野的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