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马迪不屑一顾,斜眼眯过去,“你不能因为他跟过你几个月,就偏心到塞拉芬深沟里去。”
林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他靠在位置上,闭了闭眼,看上去有些疲累。
哈马迪俯身过去,在林德嘴角落下一吻,又坐回来,抠开一处扣板,从里面拿出一盒烟。
他降下车窗,抽出一根叼在自己嘴里点上火,吸了一口,从薄唇里呼出浓烟。
被他故意呛到的林德咳了一声,睁眼微怒地瞪过来。
哈马迪笑笑,直接将嘴里这根抽出,塞到金发雌虫嘴里。
“又加班加点干活了吧。”
哈马迪摇头,伸出手,抚摸着金发雌虫毫无血色的脸颊和坚毅的下颌线:“都瘦了。你说你,一把年纪,这么拼干嘛?不讨好还招虫恨。”
林德垂眸,任手指在自己脸部、颈部和耳部游走,紧绷的肌肉随着呼出的烟圈一点点平复。
这才有点真正回到自己舒适圈的感觉。
日常他不碰烟也不碰酒。
偏偏教宗和哈马迪,一个嗜酒,一个吸菸。还总喜欢劝诱他尝试。
几十年下来硬生生逼着林德,抿一口就知道是哪个庄园出品的限量,吸一口便能分晓最近哈马迪心情如何。
哈马迪这两天吸的烟,香气浓馥沉溢,焦甜香韵,是他只有心情不好,或者有暂时无法解决的烦心事时,才会选择的品牌和口味。
能让哈马迪这种大喇喇的潇洒性子忧上心头的,除了教宗塞尔苏斯,还会有谁?
林德又抽了几口,将烟按灭在车上菸灰缸里,闭眼说道:“我想洗澡,睡一觉。”
“吃饭了吗?”哈马迪问。
林德摇头。却不说是没吃,还是不想吃。
一个多小时后,林德回到自己的住处——距离政府办公机构非常近的一处独栋公寓。
不大,地理位置极好,寸金寸土,一栋公寓差不多能买偏远星域一颗B级星球。
不是他自己买的。
是财大气粗的哈马迪少爷当年送的四十岁礼物。
说是政府提供的员工宿舍条件太差,隔音不好,卫生标准有待提高,不利于林德的身心灵健康。
半强迫地让他搬了家。
林德很喜欢这套公寓。
多年来,在好友的提议和帮助(主导)下,公寓内部设置了全套最先进的生态仿真系统和生命系统。
从进玄关的那一刻起,便进入了几乎百分百还原林德母星的生存栖息空间。
里面放置的家具和电器,材质柔软又有韧性,是流线型的简约构造,充满了未来感和科技感;
墙壁、天花板则由粗大的藤蔓、繁盛的枝叶构成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甚至还能见到一些昆虫和飞舞的萤火虫。
数块纤薄的类玻璃材质显示屏镶嵌在屋内四处。
有的是通信使用的外置窗口,有的是智能AI管家的操作显示屏,更的则是林德用来推演数据模型的输入面板。
哈马迪专门确保施工时每间房间都有,以便工作狂林德随时开始工作。
他的客厅和卧室,也被哈马迪精心布置。
和基调植物绿相辅相成的菱格纹深灰长绒地毯铺了好几块,球状装饰灯像森林落下的果实一样,不规则地散落在四处角落,晕出温暖舒适的灯光。
还有非常舒服的生物型宽大沙发,可以提供几十种森林植被加日常触感,随意变形塑造,调整角度,还能自清洁。
最夸张的是,哈马迪还在客厅弄了个高科技含量的壁炉,无烟无尘,火却是真实的,十分舒适奢华。
一进二楼,警卫们全都退出。门关上,灯自动亮起。
林德脱掉披风和外套,准备洗澡。一阵脚步声响起,雌虫被哈马迪从后面扑倒,一起倒在那张宽大的沙发上。
哈马迪压在林德身上,扯下领带,又熟练地解开衬衫扣子,然后脑袋凑过去,按住林德的脖颈,将自己的嘴唇贴过去。
林德被他吻得猝不及防,牙齿磕碰到哈马迪的嘴唇。
“唔……”哈马迪吃痛,却仍不放开。
是林德先抽离的。他推开对方,由下望着红发雌虫。
雌虫眼神灼热深沉,柔和的灯光打在雌虫的鼻梁上,又晃到他下唇中央微微的凹陷处。他不耐的舔着唇,笑容不见了,显出几分不羁的野性。
戴恩今天比往日还要疯,亲他的时候带了狠劲,像是耍脾气的在报复。
“塞尔苏斯标记了你,萨迦,你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
“没有第一时间说就算了,你到现在都还不开口!”
红发雌虫控诉着,一向张扬的眉宇皱起,声音委屈:“我还是从阿尔托利那里打听来的!”
“……你生气吗?”
林德望着对方,下意识地伸手,触碰上自己脖颈处:
“圣座阁下,标记了我。戴恩,你,生气吗?”
那天之后,林德的内心一直存有不安。
就怕看到好友失落痛苦的表情。
他了解戴恩。雌虫看上去潇洒得好似什么都不在乎,但仍然有细腻脆弱的一面。
他不想让对方觉得被抛弃,更怕因自己注定没有结局的私欲,伤害到这只雌虫。
哈马迪一楞,随即猛摇头:“换成任何其他虫,我都要嫉妒到发狂。但圣座标记了你,我同你一样开心。”
他说的如此真诚坦然,不禁让林德一阵迷茫。
若设身处地,改一下位置,林德自认绝做不到如此雷磊落光明。
哪怕对方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也总会有阴暗潮湿的情绪滋生。
因为虫性便是如此。
且正是因为是最好的朋友,才更加无法容忍。
“萨迦,你做了什么,让圣座如此失控?我下次也许可以原样试一次。”
下次?还会有下次?
林德眼神讳莫如深,没有吭声。
他想起教宗最近的反应,以及到现在都没有回覆的讯息,直觉不可能再有了。
那样一只骄傲的虫,被自己这样设计,一次两次……
就是再迟钝,也该反应过来了。
神思飘忽间,哈马迪的手指滑到林德脖颈处,指腹沿着边缘一勾,那条细细的项圈便被勾起,迅速退出隐形模式,变回了初始的黑色皮革。
哈马迪灵巧地解开项圈,丢到林德耳边。
很快,玫瑰与乌木香散溢而出,混着雌虫本身的信息素,浓郁得彷佛将虫淹没在花与树木的海洋中。
“这就是‘标记’吗……”
“感觉和图片上看到的有点不一样……”
哈马迪凑到林德后颈,近距离地打量腺体处。
雄虫尾鈎刺入的圆孔已经比最开始小了很多,但依然还能分辨出来。
日后它将常年累月保持眼前的状态,会随着呼吸微微张开、回缩,邀请那只独一无二的雄子,一次次地将尾鈎插-入,为自己的猎物注入信息素和催-情素。
哈马迪的绿眸闪现出一丝迷恋。他不断逼近,重重地嗅闻,然后伸出舌头,舔上了那个小孔。
“!”
“戴恩!”
林德恼怒低喊,就势要起,哈马迪跨开双腿,腰腹使力,将金发雌虫压得更紧。
“萨迦……”
“帮帮我。求你。”
哈马迪脑袋一垂,再次朝林德吻来。
“……”
林德压根没这心情。但他的身体可不是这样想的。
塞尔苏斯的信息素对他是条件反射性的刺激。
“萨迦。”
哈马迪再次低唤,绿眸湿润地朝他望来。
他也一样。
……
林德冲完澡出来,就见红发雌虫光着上身,只围着浴巾坐在沙发那边,似乎是在等他。
“吃饭吧。”
哈马迪讨好地贴过来,遭到林德冷冷一瞥,又摸摸鼻子,低声嘟囔:“生气了?”
“……”林德沉默着穿好衣服,向厨房走去。
虽然身体释放后从里到外都洋溢着一种松弛后的困倦,但心理上林德依旧不能轻易接受。
有塞尔苏斯在时,意乱情迷是一回事,两虫单独一起,林德的最大底线便是亲吻。
能接受亲吻,也是因为这是哈马迪糟糕的老毛病。
就像动物需要标记领地,哈马迪感到不安时,也会通过频繁的肢体接触和亲吻,来创建获取安全感。
表面上,戴恩什么都没提,表现的一如既往没心没肺。
然而种种迹像已表明:戴恩在害怕。
害怕“标记一事”破坏掉他辛苦创建起的安全圈。
害怕被林德抛下,又被塞尔苏斯厌弃,怕他喜欢的、在意的,一不小心,就会前往他无法前去的地方。
……但这只是戴恩的错觉。
林德知道,自己哪里也去不了。
戴恩和阿尔托利一样,高估了教宗塞尔苏斯的“意外”。
现在该为这种可能担忧的虫,明明应是自己。
想到这里,林德感觉心脏陷下去一半。
一股浓烈的酸涩从嘴肿漫出,是鲜血的生锈金属味。
林德站在阴影交界处,捏着门把,一点一点收紧,因为用力过度,整条手臂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萨迦。”
一只温暖的手覆了上来,红发雌虫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边,正在抬眼看他。
“……没事的,你还有我。无论发生什么,你都有我。”
林德闭眼,再睁眼,伸手拍了拍雌虫的肩。
“……谢了。”
没错,无论发生什么。
戴恩都会在这里。
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