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守护(1 / 2)

我看着西恩,纷扰的思绪在脑中转动。

毫无疑问,他有很重要的事瞒着我,且这件事情,与我有关。

我想到了那天晚上的那个可能。

被圣言验证过,因而放弃的念头又飞了出来。

我思忖着,斟酌后选择了模棱两可的话语:“如果是那件事,我已经知道了。”

“!”

西恩瞳孔扩张,眼角肌肉细微抽搐,他像是极力压抑着某种极强的情绪,整个身体在一瞬间绷到极致!

他的嗓音忽然变得沙哑、可怕:“你……知道了……什么……”

“宴会那晚的你……”

我在记忆中搜索、发现:“很奇怪。现在想来,那正是我注意到的第一件事。”

“然后,是你的眼神。”

我并不全是在套话,实际也是我早就注意到的异常,却因太有安全感,而本能的无视。

“你有时看我的样子、偶尔泄露出的表情,总让我想起一只雌虫。”

“最突兀的,是你对我的态度。”

“如果是我记忆中的西恩·萨提洛斯,他那臭脾气,不会这么快拐过弯来。”

被我圣言强制后,起码先无视上几个月,期间夹杂冷嘲热讽和暗暗比拚。

哪怕饱受情欲之苦,他也宁愿冒着违反守则被发现的风险,去找治疗师,而非提出交易。

因为向阿尔托利低头,就代表他输了。

而输,是西恩最不能接受的字眼。

“更别提做饭。”

想到这里我不由翘起嘴角。

我在讯息里看到这消息震惊是有原因的。

按帝国雌侍通用守则,不上班工作的已婚雌虫可要一日三餐,为雄主亲自下厨。

上辈子刚结婚那会,西恩从出院后,就在我这住下。

他还在恢复期,没有职务,每天只能待在家里望天光。

作为雌君,科尔有权利代我训诫雌侍雌奴。

他要求西恩负责我的餐食。

回想起来惨不忍睹。

搭配的当的食材、精致无比的摆盘、看上去让虫垂涎欲滴,结果吃到嘴里……

不是少了调料,就是打翻调料,不是煮得太过,就是放了奇怪的配菜。

反正谁吃谁受罪。

我知道他气不过,又不能直着反抗,便来折腾我。

我只能找各种藉口拒绝,对科尔说,还是喜欢他做的。

如此,科尔心满意足,觉得自己独占了我的宠爱;

西恩乐得轻松自在,摆脱煮饭雌的身份。

正式取消西恩做饭职责那天,他少有地给我笑脸。

他点了一大堆外卖,全部铺开摆在餐桌上。

见我过来,分我一角嵌满各种配菜的披萨,扔我一罐葡萄汁:‘谢了!’

那一刻我感觉我们像是某种心照不宣的同盟。

'这是什么?’我疑惑地盯着,不敢下嘴。

那是我没见过的平民食物。

自从科尔正式进入上流阶层圈,他再没兴趣带我去街边小巷。

有时我会突然很馋某道菜,却又记不起名字,也无从搜索,之后只能不了了之。

那都是些不值得提的琐碎小事,常常一回头就忘了,偶尔又会突然想起,似乎没什么,但心里又有些空落落。

‘并不适合圣子殿下吃的平民高热量低营养全是添加剂也一点都不卫生的披萨。’

西恩大快朵颐,舒服得眯起眼,好像在品味什么超豪华宴会餐品。

‘不过……我觉得阿尔托利会喜欢。’

他猛地抬眼,眼睛亮亮的,嘴角翘起,有点痞,有点恶作剧的小得意,好像在故意挑衅我。

‘——要赌吗?’

我赌了。然后输了。

我第一次知道还有那么好吃的饼,将西恩分我的吃完还意犹未尽,和他争抢剩下的另一小盒。

西恩咒骂“爱占便宜的圣子,这可是我点的!我点的!”。

我忍住脸上烧起的臊意,心口一横,一口咬下一角,抢先标记。

西恩气得直翻白眼。

嘴角笑意更深,我注视着眼前的雌虫。

“还有茉莉丝椒肉炒面。”

“你刚还买了葡萄汁。”

“如果是巧合,那也太多了。可若不是,又该如何解释?”

我总结陈词般的说出这一句,不着痕迹地观察他的表情,精神力触角则悄悄放出,盘绕在他的周围,第一时间感知他精神域的变动。

若是往常,S级军雌会第一时间察觉我的举动。

但现下,西恩显然已经陷进自己的某种情绪里。

他低着头,拳头攥得死紧,紧都爱能看到手背底下一条条跳动的血管。

他的下巴紧绷,脊背僵硬,彷佛从体内开始结冰,器官和神经都被寒霜笼罩,如果开口说话,那些冰就会破碎,而他则会崩溃。

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听。我继续说道:

“如果你真的是那个西恩,你就会知道,我其实并不是眼前的阿尔托利。”

“那么很当然,你对我的态度会不同。”

“那么……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脑中的逻辑链条终于闭环,完美无瑕得让人惊叹。

圣言的确可以鉴别真伪,但心理素质和精神力足够强大的雌虫,也可以欺骗圣言。

“明天,当你的精神域对我全部敞开时,刚才我所说的那些,都会被一一证实。”

“所以……”

眼前雌虫忍耐背负的身影让我胸口泛起一股酸涩。

我牵起西恩握成拳头的手,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再把自己的手指插入指缝中,握起、收紧。

此刻室内只亮着地灯,点点火光映照在类玻璃材质的透明墙壁上,映着窗外的绚烂夕阳,有种如梦似幻般的美丽。

昏暗的光线中,雌虫的呼吸凝固了。

他的掌心向来滚烫,此刻却满是粘腻的冷汗。足以见他被吓成了什么样。

温泉那天,我放过逼问他精神域的问题,是因为不想勉强他。

他是只成年军雌,有自己的判断力,我选择相信。

但刚才西恩的反应,让我突然发现,也许我太过自大。

如果他需要的只是有虫再推他一下呢?

独自背负秘密,太过辛苦。哪怕只是说出来,也是一种慰藉。

这种事,我明明最该清楚。

“不要逃避,西恩。你知道,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有什么,你都可以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

我握住西恩的手,吻他的侧脸,柔声道。

“阿尔……”西恩沙哑着嗓音叫我。

他的神情变了,变得怅然若失、变得脆弱无助。

而二十九岁的西恩·萨提洛斯不会有这种表情。

他的虫生顺畅无阻、一片光明,就算大战当前、强敌环绕,依然可以冷静筹谋,怀抱希望和渴望。

那是只有从未失败过的天之骄子才会有、对自我的绝对肯定和相信。

“如果你的难言之隐正是我刚才说的那些,你可以放下心了。因为我已经知道了。”

我对他笑,鼻子摩擦上雌虫的颈窝,感受那里脉搏的跳动,摄取更多的信息素气味分子,让它们填满我的鼻腔。

是梦中的味道。是安心的气息。是家的感觉。

“我好想你,西恩。”

“好想你。”

我握住他的手放到唇边,低头轻吻:“对不起,那晚没能去赴约……”

“之后,你肯定经历了很多……”

应该会哭吧。

收到我的死讯,哪怕对外还是那副孤傲冷脸,私底下肯定也为我哭过吧。

就像对他战友,对他的副官。只有有一虫为我的死而落下泪,那我一生还不算可悲。

“辛苦你——”

我的话还未完,握着的手猛地抽离,西恩忽然暴起,整个身体压过来,双手狠狠捏握的我肩:“闭嘴!”

“阿尔托利!”

“你TM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

他厉声怒喊,下腭肌肉抽动,全身都因过于负荷的情绪而剧烈颤抖:“你怎么敢——怎么敢如此轻飘飘地说对不起!”

西恩喉部的肌肉开始收缩,嗓音尖利高亢。

可很快,他又像被勒住脖子,只能发出粗重的喝喝气音,痛苦而挣扎。

“你知道我……你知、道、我……”

雌虫的声音嘶哑、微弱。

他的眼睛颤抖着闭上,一滴亮光在暗光中滑过。

“我……我……”

“……”

西恩缓缓松开我,颓然地向后靠去,横臂遮住脸部。

彷佛已耗尽所有力气,再也无法支撑自己。

我的大脑凝滞卡死,好像生锈的齿轮,老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胸口的疼痛,和胃部的沉重。

心脏猛烈地撞击肋骨,疼痛从那里发散,朝胃部辐射,疼得我动弹不得。

“……对不起……”

我垂下头,只能说出这一句。

如此无力,如此无用。

我真是自大。

是生性乐观豁达神经粗犷吗?

是经历的死亡太少了吗?

是没有尝过被留下被抛弃的滋味吗?

都不是。

我只是不愿去想、不敢去想,在我死后,西恩会经历什么。

因为那份罪太沉重。

放弃永远是最简单的。认输也很容易。

只要你说服自己,只要试过一次,就再也忍受不了,在无望中咬牙坚持、等待漫长黑暗过去、祈祷黎明和光热再次归来的煎熬与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