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正一下,归雪间还不到二十。”这人是棋社成员,比起别人,对归雪间多几分亲近。
“这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太可怕了。”
归雪间和于怀鹤的修为高到这种程度,同是学生,他们已经没有嫉妒、羡慕这类想法了,剩下的唯有崇敬。
另一边,绿蘅仙人独自支撑护山大阵,从和花秉秋之间连接的阵法知晓了这件事。
如若不是不自在天排斥外人,他也会赶往那里,助两个后辈一臂之力。
又觉得两个学生有大勇,有大修为,未来实在不可估量。
兵刃相接,一切悄无声息地展示在玉幕之上。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古籍上记载的第一魔尊是不可战胜的,四位仙人也只能将其封印,现在似乎也有了战胜的希望。
*
几十招过后,第一魔尊隐隐落入下风,被逼到一个角落。
忽然间,他扯着嘴角笑了:“归雪间,你真应该感谢你的先祖。”
“人和魔真是不公平。天道是如此的偏爱人族这种脆弱的东西。人可以成仙,魔族却只能龟缩在荒芜的魔界里,饱受烈火和饥饿的这么。如果你的先祖没有选择成为人,你现在拥有的一切——修为、朋友、道侣,都会化作泡影。”
归雪间微微皱眉。
第一魔尊表现得好像很义正词严:“我现在做的,只是在为我们魔族讨回自己应得的东西。”
很长一段时间里,归雪间都在思考魔族为什么会处于现在的状况。在所有不同的族群中,人,妖族,妖兽,皆可以通过修行得道成仙。魔族似乎是遭受天道厌弃,天生被食欲掌控,只存在微薄的理智,很难摆脱艰难的处境,无法成仙。
与此同时,魔族的诞生比所有的种族都要晚,魔族的典籍中记载的也不过是一千多年前的旧事,且与第一魔尊的诞生息息相关。
如果魔族食用人的血肉,失去理智,对应的是修士做下恶事,沦为魔修,不能再成仙,同样都是天道的惩罚呢?
如果这真的是惩罚,那为何天道如此吝啬,没有给予魔族一点希望?
与此同时,丹青曾说第一魔尊可以命令所有魔族,西月仙人在第一魔尊的身上感受到了天道的为止规则。
归雪间将这些看起来毫无关联的零碎历史拼凑在一起,得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至于真假,本来无人能够证实。如果有,只能是面前的第一魔尊了。
归雪间对方,将猜测诉之于口:“天道是公平的。千年前,魔族自烈火与岩浆中诞生,是一个新的种族,修行方式不同与人和妖,只是被你独吞了,不是吗?”
此话一出,第一魔尊的眼角一跳,神情难以置信,他似乎难以想象自己的谎言会被人戳穿。
……竟然是真的。
当天道对魔族降下教化,赐予他们修行成仙的本能,第一魔尊将其独占,对于整个魔族而言,他变成了天道一般的存在,魔族也彻底沦为他手中的工具。
为此第一魔尊舍去了姓名,他成了一个代号,一种意志,一个规则。
第一魔尊死死地盯着归雪间:“人在修仙过程中产生的恶念,邪念,千千万万年,这些念头汇聚到了一起,影响现世,就有了魔界。魔族又从魔界中诞生。”
人的恶念本是无形之物,被舍弃掉的东西,又在其中诞生了有形体的东西。
世间万物,奇妙无穷。
第一魔尊神情扭曲:“天道所谓的教化来的太晚了,我已经不能成仙了。”
他哈哈大笑:“又有什么用处?我活着,魔族就是我手中的玩物罢了。人族也同样如此。今日之后,本尊保证此世也如魔界,人和魔再无区别,都是本尊之下的走狗牲畜。”
在此之前,他就不再出击,收敛声势,只是躲避,甚至忽然得知真相也是因为第一魔尊突兀提起归雪间的身世。
归雪间知道他在拖延时间。
以归雪间的修为,四字法诀太难掌控,“不自在天”维持的时间绝不会很长。第一魔尊只需要等法诀消失,调集全部魔族聚集于此,杀死归雪间和于怀鹤即可。
他不在乎有多少牺牲,不在乎那些魔族的性命,只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
归雪间脸色苍白,嘴唇失去血色,在日光下近乎透明。
他能猜得出,于怀鹤也知晓此事。
这样一段时间,对他们而言也是一种缓和的调息。
归雪间抬起手,雀水在他的掌中凝聚成实质。
第一魔尊一愣,他果然认出了这把弓。
他厉声道:“那是他的弓,你竟敢……”
归雪间半垂着眼眸,不动声色道:“不是你亲手杀了他吗?”
“你怎么一直穿紫色?”
“您说过喜欢紫色。”
“永远陪在我的身边吧。”
“当然,从过去到现在,永远。”
这些是前世归雪间清醒时曾听到的对话。
紫犀也的确为第一魔尊付出了永远。
或许他们之间真的有一丝感情。
一个机会,一个瞬间,归雪间想要动摇第一魔尊的心神。
而第一魔尊还是退缩了,他怯懦地不敢面对,连最后的报复也销声匿迹。
他舍弃了所有。
归雪间抬起眼,向另一侧的于怀鹤看去,不需要言语,他们能明白对方。
他轻轻笑了。
殁箭已断,这最后一箭,归雪间以“死”代替。
他射出这一箭,灵力散发着光芒,耀眼得胜过太阳,在天际滑过。
*
纵横峰顶,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巨大的亮光笼罩着整个玉幕,那光芒超过了人眼能接受的极限,太过可怕,像是要将一切摧毁。
在此之前,双方斗法使拉的太远,他们看不清形势,只能捕捉到隐约的身影。
光芒散去。
突然,一颗头颅自天空落下,由远及近朝玉幕的方向滚来。
有人已经不敢再看了。
是一张陌生而惊恐的脸。
是第一魔尊的头颅。
然后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