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温柚柠微微抬起头, “真的吗？”
看病讲究时机，有些病早发现早治疗，拖延可能会因为治疗不及时而产生无法挽回的后果。
华南虎一点反应没有，从尾巴缩回去以后, 它好像就悄默默的消失在了树上。
温柚柠自顾自的问道：“是谁生病了？”
‘姐姐。’
“你姐姐怎么了？”
“吼——！”华南虎陡然意识到不对, 猛的从树上跳下来, 冲着温柚柠扑了过去。
——按理来说，背对着老虎反而能更激起它的兴趣追你。
但这么大一只老虎当你面冲过来, 有人会被吓到浑身僵直，有人反应快的也会转头就跑。
被老虎追没有完全准确的应对方式。
温柚柠迎面被华南虎扑倒，后背磕在柔软的草地, 她不禁感慨自己有先见之明，停在用登山杖敲打过的地方。
被老虎扑倒的时候不用担心周围会冒出小动物来啃她的衣服。
虎啸声让温柚柠面上神色有片刻空白，她定定的看着老虎。
华南虎的长相在众多老虎品种中算是比较好辨认的, 脑袋偏圆。
毛皮上有既短又窄的条纹。
条纹的间距较孟加拉虎、东北虎的大, 除此之外, 体侧还常有现菱形纹。
再加上现在所处地形佐证，先前温柚柠只是猜测出现在这的大概率是华南虎, 现在才能确定。
似乎是不满温柚柠的走神, 华南虎又再次低吼。
虎啸本就振聋发聩，更何况是近距离几乎是紧贴着耳朵。
她不禁眯起眼睛, 耳朵里只剩下一连串的‘鸣——’
嗡鸣声震的脑袋都晕乎乎的。
“你、”
‘呵，吓死了吧。’
看着近在咫尺的老虎，和那充满压迫感的牙, 温柚柠提醒：“你小心口水别滴到我脸上了。”
老虎的心声有一瞬间卡壳。
“……吼！”华南虎气急又是一声吼。
老虎宽厚的前掌按在她肩上，看似轻轻一搭，实则……温柚柠感觉被钉死在地上了一样。
“冷静一点, 我觉得你需要我的帮助。”温柚柠看似处于下风，实则掌控节奏，除了肩膀酸疼，再加上老虎压着，周围本就流通不顺的空气变得越发稀薄。
再被压一段时间，即使老虎只有吓唬她，没有吃了她的心思，都得被老虎压到窒息。
华南虎属于中等体型的虎，比东北虎和孟加拉虎要小，但成年的雄性华南虎体重也是不容小觑的。
温柚柠趁着老虎没有再低吼，问了句：“你姐姐生了什么病？”
“吼！”
没有生病！
‘生不出来。’
“什么？”温柚柠脸色一变，她以为野生华南虎最严重的情况也就是在捕猎中受伤，“难产？”
“呜……”华南虎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温柚柠顿时顾不上自己还被华南虎按着，追问说：“生不出来，母虎和虎崽都有生命危险。你带我过去，我可以帮你。它什么时候开始出现……”
野生的老虎对于人类的用词不好理解。
她想了想，改口说：“它什么时候开始生的？”
“嗷、”
不知道。
‘天亮被打出来了。’
‘捕猎给姐姐吃。’
‘你想过去，休想！’
温柚柠深吸一口气，“那就是早上。它能正常进食吗？”
食物补充体力是正确的。
“吼！”华南虎被问的很烦，不想回答，心里又忍不住去想，想完被人听到，它又更烦了。
‘不知道。没看见。送进去被打出来。’
温柚柠点点头，抬手扣住华南虎前腿说：“那我们再商量一下。生产时间拖太长非常危险，你姐姐越来越虚弱，你应该也能察觉得到对吧。你把我带过去，我可以帮你姐姐。”
“再耽搁下去，即便我去也来不及了。”
华南虎喉间溢出低‘呜’，眼睛自上而下的审视着这个古怪的人。
‘带去、不带、’
‘带？’
‘不……’
华南虎心里很是纠结。
温柚柠趁着它走神，把肩上已经松懈的虎爪推开，“别犹豫了，快带路。”
“吼——！”
华南虎顺势后退，面色不善的盯着她。
‘敢耍花样，吃了你。’
警告过后，它这才甩甩尾巴，转身，“呜……”
跟上。
温柚柠捡起背包拍了拍，跑着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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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80年代后，野生华南虎的数量就已极少。
21世纪初，还有相关机构在野生华南虎的栖息地做了大规模的调查，可依旧没有华南虎的踪迹。
时而传出有人在野生华南虎栖息地听到虎啸声，但始终没有确切证明。
温柚柠看着眼前轻巧跳上断壁的华南虎，觉得有些传言可能不是空穴来风，“你跑慢一点。”
她抓着石头，找落脚的地方。
心里再着急，走这种地方，速度也不由自主的会变慢。
稍有不慎摔下去都得断手断脚，受伤倒是不怕，主要是耽误事。
华南虎已经跳到了上面，回头看温柚柠半天还没爬上来，有些焦急的在上面踱步，最后干脆跳下来，作势咬去咬温柚柠。
‘带你。’
“带不了。”温柚柠扯着因为背后拉扯而勒住自己脖子的领口，“你上去跟你姐姐说你带了人过来帮忙，我自己爬。”
“吼！”华南虎松开她，重新跑了上去。
里面隐隐有声音传来，当华南虎上去以后，里面传来一声虎啸。
滚出去。
“呜……”
华南虎声音听起来有些委屈，小声‘嗷呜’着。
趁着它们俩交流，温柚柠抓紧入目所视一切可以利用上的石头，快速攀爬。
从下面看这里是一块不大不小的突起，但等爬上来以后，上面的景色豁然开朗。
山林层叠，有一种费劲爬上的山顶是另一座山山脚的感觉。
再往里，是钻进山洞里，留半个屁股在外面的老虎。
声音安静下来，不知道它们聊了什么，华南虎倒退着从洞口里出来时，毛毛有些乱——看样子是受到了几掌的摧残。
“呜、”华南虎抖了抖毛。
人。
进去吧。
温柚柠点头，看样子是和姐姐说好了。
她边走进边把背包取下，洞口处入口不大，里面还算宽敞，一进去，就是浓重的血腥气。
一头华南虎趴在草堆里呼吸极重，腹部快速起伏，兽瞳缓缓眯起。
‘人。’
温柚柠摘下登山用的手套，拆开医用手套戴好，“你好。你弟弟应该跟你说了我是来干嘛的，介意我帮你检查一下吗？”
华南虎闭了下眼睛，拖太久的生产已经让她变得虚弱，刚才又吼了弟弟，在说清楚事情缘由以后，它似乎懒得做出反应。
温柚柠只当它是同意了，小心将手放在了华南虎的肚子上。
“吼——！”不存在恶意，单纯条件反射的张口。
温柚柠直接一个箭步窜了出去。
这种保护自己肚子的习惯，就跟膝跳反射一样，可能并不是华南虎本意。
华南虎顿了顿，“呜……”
抱歉。
‘吓到人了。’
“没关系，其实也没被吓到。”温柚柠再次尝试上前，笑着安抚说：“我有心理准备。”
没有B超的检查，温柚柠只能凭借手感和经验。
这种情况加上这个位置，给华南虎做B超也不太现实。
温柚柠把针泡上消毒，有一些穴位可以帮助动物生产，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能在这种地方做大型手术，先以助产为主。
“我一会要绕到你背后帮你催产。”
“呜……”
嗯。
你不用，害怕。
温柚柠弯了弯眼睛，看着已经累到吐舌头的华南虎说：“可能会有痛感，尽量不要有大幅度动作。”
她走到华南虎背后，拨开它身上的毛毛。
隔着手套都能感觉华南虎身上毛毛厚实的手感。
温柚柠找准穴位，“我开始了。”
华南虎低吼。
得了回应，温柚柠开始捻着短针一点点刺进去，她时刻观察着华南虎的反应，做好了跑的准备。
但华南虎一点反应都没有。
或许是生崽疼痛剧烈，已经无暇顾及其他的痛感。
温柚柠一边针灸，一边引导着说：“试着用力。”
“呜……”华南虎喉间溢出呜声，爪子爪勾死死扣在地上，干草被搅成一堆。
温柚柠看情况落针，根据华南虎的状态做出调整。
手上的针拔掉又换，调整位置角度落针。
华南虎的呼吸越来越快。
——“嗷呜！”
随着华南虎腹部一阵剧烈起伏，湿漉漉的虎崽掉在杂草上。
小小一团没有丝毫反应。
华南虎舔了舔自己的孩子，鼻子抵着幼崽轻推，似乎是想要得到一些反应。
“来，给我。”温柚柠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滴管，一体成型的滴管本来是配药用的，背包里带了整整一盒。
她拇指撬开虎崽的嘴，滴管前端在虎崽口中，捏动上面塑胶头，这样可以吸出虎崽口中的羊水。
指腹有规律的轻按虎崽胸口，一连换了三个滴管，原本一动不动的虎崽此刻有了反应，难受的直伸爪子，“呜……”
低低的声音犹如猫叫。
——有反应了。
温柚柠松了口气，闷热的环境加上紧绷的神经，她注意力高度集中，这会缓过来才发现自己心跳有多快。
“好啦。”温柚柠把抢救过来的幼崽还给老虎妈妈，“来看看你的孩子。”
华南虎嗅着幼崽舔舔。
温柚柠去把针灸用的针取下来，她习惯去哪都带上，正好派上用场。
用到的东西摆了一地，她把杂物收拾起来，一转头，脚踢上了旁边的野猪。
刚才太紧张，加上洞穴内视野不好，她全神贯注的给华南虎接生，再加上羊水破了本就有血腥味，也就没注意到洞里还有其他动物。
看样子应该是追羚牛没抓住，转而换了目标。
温柚柠把东西收好，说：“有哪里不舒服记得告诉我。”
“呜……”华南虎抬头，轻轻蹭了蹭温柚柠的手背。
“嗷？”守在洞外的华南虎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好奇的把脑袋探进来。
“吼——！”护崽的母虎冲它呲牙。
‘滚！’
华南虎‘嗖’的把脑袋收了回去。
母虎转头继续蹭温柚柠。
“好啦，母子平安。你也好好休息一下。”温柚柠顺道把部分沾了血的干草也收拾出去，它们还挺聪明，知道叼些干草来垫着。
温柚柠出来丢东西，门口的华南虎爪子踩着东西扒拉，她好奇是在做什么多看了一眼，岂料华南虎突然紧张的盖住了。
她挑眉，愈发好奇，“藏什么呢？”
“呜……”
没藏。
‘不是你的。’
“……？”温柚柠眉毛微动，“我的？”
“吼！”
不是！
‘虎捡到就是虎的。’
赵自仪“温老师？温老师是你吗？！”
“吼——！”
闭嘴！
‘吵吵吵。’
‘破石头好烦。’
‘一点都不好玩。’
温柚柠：“？？？”
怎么有赵自仪的声音。
她手下意识的去摸口袋——空空如也。
我手机呢？！
温柚柠：“你压着的是我的手机？”
“呜！”
不是！
‘手机是什么？’
“给我看一眼。”温柚柠听到有人说话声就感觉大事不妙，挖出被老虎踩在爪下的手机，屏幕已经四分五裂，看得出来没少遭受摧残，一拿起来，手机屏幕直接掉了下来，靠着几根线吊着。
她忙将手转过来，把屏幕按回去，碎片化的屏幕上，显示着和赵自仪的正在通话中。
接打电话不需要屏幕解锁。
温柚柠闭了闭眼，你还不如坏了呢。
都摔成这样了，还这么坚强。
“喂？温老师？别吵，我没听错，确实有温老师的声音。”
“温老师你别急，我们已经在组织救援队——”
“不用！”温柚柠忙打断赵自仪的话，“我现在很好，不需要救援。”
赵自仪听到温柚柠的回答，高悬的心终于放下，“温老师啊……你吓死我了，突然打电话过来一句话都不说，我还以为怎么了。”
尤其是直播里面都看不见人，黑熊和大熊猫都没有跟在身边。
温柚柠自己一个人在里面不知道跑哪去了，赵自仪简直两眼一黑，早知道会这样，冒着被大熊猫拍死的风险他也得跟上来。
樊松康的声音响起，“温老师您好，刚才那是老虎的声音吗？”
温柚柠缓缓抬眼，对上华南虎好奇的目光，华南虎眨眨眼睛，别过脸去，喷出鼻息像是嗤笑一声，‘看什么看？’
温柚柠说：“不是，你听错了。”
樊松康话虽是这么问的，但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猜测，开口完全就是想跟温柚柠确认一下，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他反倒是顿住，“是吗？我听着有点像虎啸呢。”
温柚柠：“什么猫叫？”
樊松康：“是虎啸。”
温柚柠对答如流，“对，大熊猫不给黑熊养老确实是不孝。”
樊松康已经听出温柚柠在装傻，“……我说是虎啸。”
温柚柠：“啊？这破手机什么都听不清，我早晚把它换掉！”
樊松康：“……”
已读乱回。
句句有回应，句句没着落。
“唉，不说了，回去聊。”温柚柠说完就要挂电话，指尖戳了半天那个挂断没反应，她干脆在碎裂的屏幕上乱点，也不知道碰哪了，反正最后是顺利给挂了。
温柚柠无奈的指了指华南虎，老虎看都不看她，可能经常被姐姐教训，预感到自己要被教训，它耳朵都背到了脑后，脑袋一歪，不看不听。
“你呀你呀……”温柚柠无奈叹气，转身要回洞里时，华南虎突然伸爪子迈过来，拦住她的去路。
“呜、”
拿来。
‘虎的。’
“唉，行吧行吧。”温柚柠把电话卡抽出来，手机给它，“别咬，里面有电池，你摔着玩吧。”
华南虎眼睛向上翻，‘切，当虎傻吗，还摔着玩。’
老虎爪子随意那么一扒拉，手机就顺着石头卡在了边缘。
“呜！”华南虎一抖，忙追过去趴在边缘看自己的玩具，然后……在摇摇欲坠的手机上轻轻那么一推，把手机掀了下去。
温柚柠：“……”
我好像知道为什么手机能坏成这个鬼样子了。
这么扔，就是块铁也得坑坑洼洼。
“你玩吧。”这头华南虎看着大，但心性跟幼崽一样活泼好动，“对了，你们山洞里的干草是从哪弄的？”
她把沾了血的都拿了出来，剩下的有些少，打算再弄点新的放进去。
“呜……”
不知道。
‘没弄过。’
温柚柠纳闷道：“没弄过？那里面怎么会有干草？”
“嗷！”
本来就有。
‘抢来就有的。’
“……”
哦。
从别的动物那里抢来的。
华南虎在这片保护区中应该可以称得上战力第一，更何况还是两头华南虎一起，甚至应该还有一头，是里面幼崽的爸爸。
华南虎并非群居，一山不容二虎，有时一公一母都不行，过了发情期，母虎会把公虎赶走，自己独自生产带崽。
只是现在野生华南虎所剩无几，华南虎会不会报团取暖也未可知。
温柚柠没找到干草，只能回去把地上干草厚一点的地方匀出一些，把另一块给扑上。
虎崽眼睛还没睁开就已经喝上奶了。
刚出生的虎崽虽然是湿漉漉的，但身上是有毛毛的。
华南虎一胎通常一到三只，甚至有时二到三只更常见。
生产完的华南虎正在进食，锋利的牙齿轻易撕碎野猪皮肉，享受这顿大餐。
温柚柠忙完就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观察幼崽的状态，‘啪’一团带血的肉丢到她面前，华南虎舔舔沾满血的嘴巴，轻抬下颚，“呜……”
给你。
‘多吃点。’
“我就不吃啦。”温柚柠婉拒华南虎的好意，把肉还给它。
‘烤着吃。’
‘要用火。’
“你还知道烤肉呀？”温柚柠楞了一下，“你以前看到过人？”
“呜、”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