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结束得轰轰烈烈，以至于一连几天尹南赫都有种不真实感。
那日之后，他每晚都会做噩梦，梦中是另一个自己的一生，灰暗、悲惨、求助无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每到最后绝望之时他都会惊醒。
有时候是因为梦中的爆裂声，像有人捏破了什么东西，随后噩梦中的一切就像被关掉的电视机，伴随着那阵声响烟消云散。
有时则是因为戚淮在叫他。
戚淮对他的睡眠状态似乎很敏感，总能敏锐地发现他陷入噩梦、状态不佳，然后就立刻叫醒他，跟他闲聊几句再抱着他重新入睡，用手轻拍他的脊背，像哄小朋友那样温柔。
尹南赫一开始不太习惯，总觉得怪怪的，但后来他发现，被安抚过后的自己似乎的确在远离噩梦。
那些梦中的记忆像逐渐褪色的照片，化作尘沙被戚淮的温柔吹散。
或许再过几天，就会全部忘掉吧？
尹南赫心想。
“又做噩梦了？”戚淮撑起身子打开床头灯，看到尹南赫面色不错，才笑着摩挲对方的喉结，“失眠？咖啡喝多了？”
尹南赫按住那只不老实的手，把下半张脸往被子里一缩，含混抱怨：“嗯，柳智勋的咖啡品味太差了，都是甜糊糊的东西，难喝死了。”
如今全世界都知道雾山和GATE深度合作、互相持股，GATE已成为是雾山最大的股东之一，这不仅代表着雾山即将步入稳定向上的发展时期，也代表在乱局中仍然坚守雾山的元老牛马们即将借势蓬勃发展的公司吃到红利。
同事们很高兴，柳助理也高兴。
身为被乱局卷入的一员，他在奔波忙碌几天后终于不用去警察局做笔录了，为了庆祝自己重归平静生活，柳助理订了很多下午茶，其中包括他最爱的咖啡。
咖啡甜点被同事们哄抢一空，也不知是哪个笨蛋拿错了，给尹社长准备的冰美式消失不见，只给柳助理剩下两杯双倍榛果糖浆拿铁和甜到要死的巧克力蛋糕。
尹南赫谢绝蛋糕留下咖啡，在柳助理愧疚的目光中喝了半杯，微笑评价味道不错。
柳助理内心感动。
社长您人也不错！果然是患难见真情！我们终于不再是随便扣奖金的关系了！
“总之，他表情怪怪的。”尹南赫回忆着白天的情况，对戚淮蹙眉道，“像个傻子……是不是该给柳助理放几天假，让他去看心理医生？”
戚淮笑了半天才说：“不如多发点奖金吧。”
对柳助理而言奖金比什么都重要，那可是为了百分百奖金愿意给他唱哄睡童谣，甚至能在床边站着等他睡着才离开的人呀，很有毅力。
尹南赫闭眼轻哼：“奖金升职都会有的，既然如此放假就算了，最近很忙的。”
戚淮捏他鼻子：“资本家。”
尹南赫瞪眼：“不然呢？合并办公的事情你负责张罗？都说不要了……”
让雾山和GATE合并办公是戚淮的主意，他说反正GATE要设立韩国分公司，两个公司以后长期深度合作是捆绑在一起的关系，合并办公有助于两边员工深度交流。
就这样，戚淮跟位于市中心的双子大厦爽快签署长期租约，一签就是二十年，随后就让柳助理负责通知全司等待装修入驻。
双子大厦，一栋是雾山一栋是GATE，两位老板各自占据顶层办公室，且仅有顶层由空中走廊连通。
最近猛猛吃瓜的雾山员工忍不住继续议论纷纷，哦莫哦莫，一边是尹社长的顶层办公室，一边是戚演……咳，GATE创始人戚先生的顶层办公室，中间有空中走廊连着，哎一古，这是要干什么呀？嘿嘿嘿，不敢想不敢想，小脸通黄。
尹南赫用头发丝儿想都知道大家在讨论什么，因此每天踏进公司大门，员工的眼神都让他如芒在背！
尴尬死了！
不知收敛！
某位社长耳根通红，往被窝里又缩了两寸。
“真不愿意呀？”戚淮突然问。
他叹了口气：“那要不算了，雾山别搬了，双子大厦另一侧的办公室我给加文留着，其他楼层租出去。哦对了，反正RC被雾山收购后还没定办公地点，要不让他们过来吧，肥水不流外人……”
戚某人故作惊讶：“你这是什么眼神？”
尹南赫黑黢黢的眸子盯着他发射愤怒，一言不发，鬼一样阴森。
戚淮闷笑：“你是蝙蝠吗？躲在洞穴里瞪着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人看，想靠发射超声波和我交流？嗯？尹社长。”
尹社长咬牙切齿冷哼一声，从被窝里钻出来扯住戚淮的睡衣领子：“呀！你还想跟别人用双子办公室？说起来我还没问过呢，你和加文是怎么认识的？那家伙可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使唤的小人物，他帮了你这么多忙，还特地乘私人飞机跑来韩国……我说，是前男友吗？给我说实话，敢骗我你就死定了！”
哈，怪不得……
尹南赫忍不住思绪乱飞，他心说难怪某人会亲又会摸，一定跟别的家伙睡过吧？加文多大年龄来着？不到四十？长得也挺年轻的嘛！哈，这混蛋是专门喜欢比自己大的？
戚淮：“想什么呢？”
尹南赫：“睡过几次？”
戚淮一愣：“你说什么？”
尹南赫瞪眼：“谈了多久？”
戚淮无奈：“能不瞎想吗？”
尹南赫冷笑：“还不说实话？”
驴唇不对马嘴，再这么聊下去某位又要炸毛了，戚淮一把捂住尹南赫的嘴：“嘘，我们还是用超声波交流吧。”
尹南赫拼命挣扎：“唔唔唔！”
去你的超声波！
心虚的家伙！
他俩在被子里滚作一团，闹着闹着就忍不住笑，挤在一起笑了好半天才停下。
戚淮抵着尹南赫的额头问：“心情好点了？加文结婚了有老婆，孩子都有两个，你吃什么醋？”
尹南赫瞥他：“我哪有心情不好，我怎么不知道他结婚了？”
“不对外公开是为了保护家人，如果我们有孩子的话我也会保密的。”戚淮说，“以及，因为你情绪低落的时候就喜欢往被窝里缩，像棵萝卜，拔都拔不出来。”
这明显是从小养成的毛病，缩起来才觉得有安全感，戚淮正在矫正这个毛病，只不过一时半会儿还做不到。
数十年养成的毛病，或许需要同样长的时间才能改掉，但戚淮不缺耐心，他会永远陪着对方的，直到尹南赫每时每刻都充满安全感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