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会现场。
面容消瘦苍白的白秀景正强撑精神,复述着那些他不得不说的话。
此时的他早已骑虎难下,他原本以为,自己从崔珉俊和朴锡镇那儿录来的猛料能为自己博个好前程。
可直到最近,他被迫屡次站在全国网民面前卖惨的时候,他才明白一件事,那就是疯子和疯子之间也是截然不同的。
跟崔珉俊和朴锡镇一起疯,他最多损失自己的前途和名声。和殷哲宇这家伙一起疯,自己能不能活着都不一定……
白秀景咬紧下唇拉扯袖子,遮掩自己手臂上还在渗血的刀痕,他心道,早知要跟这样吓人的疯子为伍,他还不如踏踏实实当朴锡镇的情人……至少有饭吃。
“白演员,您的意思是您遭受威胁了吗?”一位记者道。
白秀景伸手擦眼泪,却因为手臂上的伤痕忍不住“嘶”一声:“大家都知道崔珉俊经纪人吧?刚发现戚演员的护照时我非常害怕,匆匆忙忙拍了视频,只能跟崔经纪商量。他也觉得匪夷所思,就说先去调查一下,可没过多久……他、他就因为一些事被定罪了,我不知道这些事之间是否有联系,所以才隐瞒了。”
“白演员,现在网传戚演员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境外势力的间谍,您对这件事是认可的对吗?”
白秀景慌忙摆手:“是否定罪要看官方判定,我只是把我看到的东西说出来而已。当时之所以拍下那个视频,就是觉得同时拥有这么多国籍的护照对普通人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我、我当时只以为他是诈骗犯,没想到……”
他抱着手臂垂头,艰难吐字:“崔经纪人说,他发现戚演员的履历有很多造假的地方,而且对方刚进公司就不断接近尹社长,非常奇怪。后来就是大家都知道的,崔经纪入狱、尹会长死亡。”
“白演员,请问您的胳膊是受伤了吗?”
白秀景沉默半晌,突然开始低声啜泣,他解开胳膊上的纱布,露出细瘦手臂上的割.腕伤:“我,我在雾山受了很多不公平待遇,我是在崔珉俊的逼迫下才会和朴锡镇发生关系,那些日子我生不如死,崔经纪人进去后我就更害怕了,每天都怕尹社长会为了戚淮报复我,可是我父亲欠了很多债务,如果没法拍戏的话……”
他泣不成声:“最近我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每天食不下咽,我甚至想过像高恩彬前辈一样离开这个世界,后来是在朋友的鼓励下才选择公开这一切。”
白秀景手臂上的伤痕很可怖,一看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狠狠割下去的。媒体们顿时怜爱,纷纷对着他惨不忍睹的胳膊一顿狂拍。
正在媒体们打算继续细问的时候,发布会现场侧门被安保人员恭敬拉开,那位常上财经杂志的RC殷会长,跟在一位威严长者身后缓步进来。
“哦!是金检察总长!”
“检察总长怎么会亲自过来?”
“难道戚淮的间谍身份已经坐实了吗?”
站在台上一片茫然的白秀景,被殷哲宇扫视而来的犀利眼神一连逼退好几步,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缩在一边。
他心知肚明自己的用处已经耗尽了,保持安静就是他接下来最重要的工作。
金周焕看都没看白秀景一眼,这种杂草一样的生物向来不被他看在眼里,若非时间紧迫众目睽睽,他必然会让那些安保擦擦地。
金周焕咳嗽一声,挺直脊背站在白秀景刚才的位置上,沉声道:“今天,我的儿子金敏京,各位国民都熟悉的艺人,被人谋杀了。”
什么?哦天呐!
金影帝被谋杀了?!
现场媒体消息灵通,不代表直播间的普通民众都知道这个消息,大家听闻金影帝别墅附近围满了警车和消防车,还以为只是着火了,没想到竟然是金影帝本人被谋杀了!?
一瞬间,金敏京被谋杀这件事如飓风般席卷全网,各大媒体直播间疯狂涌入韩国网民,甚至有不少外国媒体都闻讯而至。
金周焕面色严肃、眼神沉痛:“有证人在现场拍到了一段视频,为了保护证人安全我们不便透露对方身份,但这段视频真实可靠,我想邀请各位记者朋友与我同看。”
他偏头示意殷哲宇,殷哲宇拿出手机播放视频,给在场媒体传阅。
视频中,尹南赫正焦急地搬运尸体,记者们顿时哗然,因为所有人都在想,除了杀人犯本人,似乎没人有理由随意挪动尸体。
太惊悚了……
他们刚知道尹南赫作为疑犯被警察带走,却没想到当时还有这种目击证据!
金周焕一拳捶上演讲台桌面:“在大韩民国的国土上,接连有两位行业翘楚被谋杀,还有尹南赫这种财团未来掌舵人牵涉其中。是有栽赃嫁祸也好,有刻意鼓动也罢,我不能说谁有罪,但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嫌疑的人,是阴谋还是巧合,我们一定会仔细查证清楚,给大家一个交代。”
有记者立刻敏锐问道:“检察总长,您的意思是这些案件是别有用心之人促成的吗?存在嫁祸可能?尹社长被利用了?”
另一位记者紧跟着问:“网传戚淮是间谍身份,他又跟尹南赫交往甚密,您的意思是,有可能是他故意制造事端祸乱韩国企业是吗?”
如果只是单纯的诈骗犯,傍上尹南赫这个有钱人,普罗大众顶多当做一场笑谈。可如果是间谍蓄意,甚至是危害国家安全的目的,那一切可就不一样了。
媒体们议论纷纷。
殷哲宇唇边露出满意的笑纹。
正在此时,一位文质彬彬的长者从人群中站起来:“金检察总长,您的意思是,无论是尹泰民的死亡还是金敏京被杀这件事,都是间谍作梗,他们半点错处都没有是吗?”
对方大概六十几岁年纪,一看就不是前来参会的媒体代表,也不知是怎么混进来的。
金周焕皱眉:“您是哪位?”
崔医生微笑道:“检察总长,我是一名医生,一名普通的纳税人,我和所有民众一样关心自己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国家,谁在支配我缴纳的税款。这次发布会是现场直播,整个大韩民国的人都在看着您,您是检察总长,说出来的话要遵从事实。请问您,高恩彬自杀一案,除了尹泰民,到底跟您这样的上层人士有没有关系?”
什么?这不是雾山内部的脏事儿么?怎么扯上检察体系了?
金周焕和殷哲宇同时盯向崔医生,他们实在想不明白这个从没见过的医生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突然间,某位刚阅读过直播评论区的媒体代表惊讶转身,看向崔医生的方向:“啊……什么?高恩彬的家属?”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恰好让演讲台上的几人听了个清楚,殷哲宇猛地蹙眉,紧接着,一直站在崔医生身后的口罩男向前一步,将自己暴露在闪光灯下。
“没错,我是高恩彬的弟弟高恩宇。”男人摘下口罩,温润的眉眼跟死去的高恩彬有六分相似。只不过因为被不明人士绑架的关系,他面上平添几分疲惫沧桑。
直播观众认出他其实并不奇怪,除了长相相似外,高恩宇特意穿了十年前得知高恩彬死讯时的那身衣服,只要最近关注过高恩彬新闻的人,几乎都有认出他的可能。
殷哲宇瞳孔一缩,心道怎么可能?他的人没告诉他这家伙……
“我今天出现在现场,甚至穿着这身衣服,就是为了指认那些致使我哥哥自杀,还逼迫我妹妹差点杀人的真正罪犯!”
高恩彬愤恨指向殷哲宇:“他!恩熙那件事,她之所去刺杀尹社长,是因为有人绑架我和我的孩子,强迫我妻子和恩熙刺杀尹南赫,如果她们不这样做,那些绑架者就声称要把我们父子俩沉尸汉江!”
“我们恩熙,她是个善良的人,虽说不是医生,但每天在医院里都做着救死扶伤的事,一直说要帮死去的哥哥积德,她怎么可能会去杀人?!”
高恩宇说着说着便红了眼眶:“她是迫不得已才去找尹社长的,所以才故意刺歪,根本不像网上说的那样是杀人凶手!”
站在高恩宇身边的崔医生叹了口气,颇有些感同身受。
最近,他受戚淮之托去警局探望高恩熙,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那位女士说出实话。
高恩熙说:
人的冲动实在是太可怕了,虽然她是被逼无奈才前往发布会现场,可那一瞬间,她竟真的产生过这样复仇就是正义的想法。
直到她和尹南赫的眼睛对视,一瞬间,原本想刺向心脏的刀锋不知怎么就偏了。
万一对方是好人呢?万一对方真的要帮他们呢?即便有一丝可能,她也想相信这个世上还有正义,还有和他们一样善良的人。
她一直想跟尹南赫当面道歉,如果对方愿意见她的话。
“高恩宇先生对吧?”
殷哲宇缓缓道:“如果只是为了给妹妹伸冤的话,请您去找警察吧。大庭广众之下刺伤别人的不正是你妹妹自己吗?没有人代替她做这种事吧?谋杀未遂却把理由说成是其他人指使的,这样的脱罪之词你作为伤人者的家人说出来不觉得羞愧吗?”
“还有。”殷哲宇不紧不慢补充,“这里不是法庭,没办法接待所有以伸冤为名的人,说话做事是要有证据的,否则就是污蔑。”
负责绑架高恩宇的人全部戴着面罩和变声器,那些看管高恩宇的打手不过是花钱雇的,如果没有确切证据,即便状告他一百次也是无用功,殷哲宇心里冷笑。
“如果我要指控的是金检察总长呢?”高恩宇指尖方向一变。
什么?!
众人皆惊,这又是什么操作?
高恩宇大声道:”金周焕,以及那些和你沆瀣一气的上层们,为了谄媚高升,把年轻的孩子们当做贡品!除了我哥哥还有很多人都是受害者,有些更可怜的孩子甚至没有能帮他们的家人!“
他掏出一个信封,当着所有媒体的面展开:“这是我哥哥留下的名单,记录了他接待过的罪人!以及和他一样受害的年轻艺人!”
名单?!
金周焕眯起眼睛:“年轻人,我理解你的心情。我做检察官这么多年,见识过大大小小的犯罪,就在今天,我的儿子也被人谋杀了,这种失去亲人的痛苦没人比我更明白。可越是痛苦的时候我们就越该呼唤理智,最起码不要像你妹妹一样冲动,在没有证据或证据真实性无法考证的时候就随便伤害别人。”
高恩宇理都不理金周焕,他踩着凳子站上桌子,给周围的所有记者展示那些信纸:“这是我哥哥高恩彬的遗书,上面写了他的自杀原因!他是被逼死的,根本不是抑郁症!我们在重新整理哥哥遗物的时候发现了它!”
此前,高恩宇不清楚为何崔医生非要让他重新整理遗物,更不知这份遗书,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已经被他和恩熙整理过很多遍的遗物里,但这封信所用的纸张和上面的字迹,绝对是哥哥的!他不会认错!
当年高恩彬自知进入演艺圈不易,他珍稀每一分片酬,也没有一刻停止学习。
为了节省日常花销,他只有一个在超市里买的打折记事本,无论是读书笔记还是留给弟弟妹妹的字条,高恩彬都会用这个本子上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