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塔房很小，只一室一厅，却被打扫得整洁干净，可见屋主人卫生习惯很好。

虽说尹南赫从小到大就没做过打扫这种事，但他喜欢爱打扫的人。

“除了海带，你还有什么忌口吗？”戚淮问。

他活动了一下双手，那些细微伤口无甚大碍，只要他不做大动作，酸疼肿胀的背部也无甚影响，做顿饭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冰箱里有虾、牛肉、新鲜的水果和蔬菜，以及蛋白棒、坚果棒之类的能量零食，两个人吃刚好。

系统忍了又忍，张嘴开喷：【不是我说你，主角受来的那天你怎么不勤快一下？但凡当时你亲自做饭，他也不至于趁你不在家的时候偷翻床底下！】

戚淮淡淡道：“我当时打算做来着，可拉面和鸡肉炒饭他都不吃，我有什么办法。”

系统：【你当时满冰箱食材，就给主角受吃这个？要是我我也不想吃，你就不能多做几个菜？】

戚淮蹙眉：“你想我做几个菜？你知道做两个人的饭我要洗多少碗吗？我当时刚打完架，累。”

【你今天没打架？今天不累？】

“今天状态好。”

【你连续半个月每天只吃一顿饭，今天下午只吃了海带汤套餐！哪儿来的状态？心理状态？】

戚淮暗道啰嗦，把系统那边的音量调小。系统用残存的音量大喊：【双标狗！双标狗！双标狗！】

客厅里。

面对戚淮的询问，尹南赫一时语塞。

说实话，他忌口不少，不爱吃海带、裙带菜和紫菜，不爱吃所有内脏制品，不爱吃加了奶油或者黄油的东西，不爱吃盐分超标的小菜……

可这些东西似乎是韩国家庭餐桌上的常见菜，去别人家做客这样挑挑拣拣的话貌似不好，所以他眉头紧皱十分纠结。

戚淮看到尹南赫团成一团的表情直接扶着冰箱笑出声：“算了，还是我来提问吧，”

“虾吃吗？”他问，“我在恢复饮食阶段，所以不会做得很油腻也不会用辣酱，用罗勒欧芹和黑胡椒盐简单煎一下怎么样？橄榄油。”

尹南赫松了口气：“少盐。”

太好了，不是黄油大虾。

戚淮笑着点头：“可以，主食吃吗？”

尹南赫扫了眼置物架上的拉面：“拉面吗？鳀鱼汤面可以，蓝色包装的金拉面也可以。”

他加班加到烦躁的时候会让柳助理煮给他吃，劣质碳水令人快乐。

戚淮忍住笑意：“想吃拉面？其实我想问你要不要吃炒饭，里边有鸡蛋、葱花、虾皮、胡萝卜和黄瓜。”

“哦……”尹南赫为自己的抢答感到羞耻，他抿了下唇，“可以不要胡萝卜么？谢谢。”

戚淮又笑。

尹南赫开始瞪眼：“笑什么？”

戚淮声音掺杂着笑意：“笑你小孩子口味。白菜和秋葵都吃吗？牛排呢？”

尹南赫气闷：“吃……牛排别用黄油煎。”

哦，不爱吃黄油。

戚淮：“知道了。”

尹南赫倚在厨房门口看戚淮做饭，他发现那把家家都有的不锈钢厨师刀，被戚淮握在手里的时候莫名像把杀人利器。

刀锋冷硬、线条流畅、优雅迷人，像它的主人一样有魅力。

一个小时前，戚淮手拎钢管面无表情的染血样子，和此时尹南赫眼前手握厨师刀的戚淮开始重合。

几天前，戚淮在杂物间没收尹南赫雕花小刀时笑意盎然的样子，又开始跟眼前正给大虾开背的戚淮重合。

上个月，那个在酒店房间眼神锋利，将尹南赫狠狠扔进浴缸里的戚淮，同样开始跟眼前往锅里扔虾，气场温和的戚淮重合。

“你很复杂。”尹南赫突然小声道。

“什么？”

大虾下锅发出刺啦一声，伴随着排气扇的嗡嗡声，戚淮并没听清尹南赫在嘀咕什么。

尹南赫看了戚淮一眼，把头一偏，回客厅了，只耳朵红红的。

戚淮：……

什么臭毛病，简直想拎过来打一顿。

尹南赫在狭小的客厅里走动参观，只动眼睛不动手，这习惯让围着他绕圈的系统十分满意。

他路过卧室门口，很有礼节地没有踏入半步，视线扫过床头柜上的雕花小刀，意味不明地站了半晌，然后转身走开了。

还以为他扔了呢。

尹南赫愉悦地眯了下眼睛。

-

尹南赫从小到大没怎么在别人家做过客，他母亲不是个善于社交的人，尤其是在身为总统的外公自杀去世后，就更不爱走动了。

她一生的心血都在雾山娱乐和尹南赫两者身上，只可惜意外来得太过突然……

如果确实是意外的话。

母亲早亡，父亲严苛，自此以后尹南赫几乎就没去过同龄人家，即便是金敏京家也没怎么拜访过，毕竟本就不是什么亲近的朋友。

说起来，自己好像没什么朋友，尹南赫心想。柳助理算吗？应该不算吧，虽然交集很多，但毕竟是上下级关系，也很少闲聊。就连柳助理喜欢喝多放榛果糖浆的榛果拿铁这件事，他都是无意间听到下属闲聊才知道的。

那戚淮呢？

算朋友吗？

“吃饭。”

尹南赫回神：“嗯。”

很丰盛的宵夜。

热气腾腾，十分家常。

因为屋子小，没有专门的餐厅，所以餐桌就在厨房里。正方形的小桌子一边靠墙，另外三边各有一个宜家折叠椅，椅子上是绵软的深灰色棉质坐垫，后方就是小冰箱。

刚做完饭的厨房暖意融融，油烟尚未散尽，有种烟火气。虽然空间很小，却刚好胀满一个人的心脏。

“你煮了拉面？”

尹南赫略微惊讶，看着桌上那两碗被分成小份的鳀鱼汤拉面，以及上方雪白透橘的溏心蛋。

“嗯，不是想吃拉面吗？”戚淮笑笑，给尹南赫那碗面的溏心蛋上撒了点海苔碎和黑芝麻。

适合小孩子口味。

戚淮勾唇。

这点海苔和黑芝麻的营养聊胜于无，主要起到一个点缀作用，尹南赫盯着那颗溏心蛋发愣，突然想起他妈妈也常这样做。

总统的女儿虽然无限风光，却不像财阀们一样天生富贵。所以尹南赫虽然从小挑食，却和唯爱矜贵食材的父亲和哥哥有本质不同。

拉面也好意面也好，雪花和牛也好普通牛里脊也好，龙虾也好虾皮也好，蓝鳍金枪鱼也好多春鱼也好……

在尹南赫眼里向来没有档次和品位的区别，只有爱不爱吃的区别。

虾肉很甜很弹，有黑胡椒和蒜粉的香气。酸辣白菜是中式做法，配蛋炒饭刚刚好。捞汁秋葵清爽鲜辣，牛排沾着溏心蛋的蛋黄和拉面汤一起吃有种诡异的搭配。

这顿饭很合尹南赫口味。

戚淮看着尹南赫把碗里的拉面吃光，又消灭掉一小碗炒饭，唇边的笑意愈发明显。

好乖。

不发脾气的时候比较乖，发脾气的时候不太好说，算是别有一番趣味？

他递给尹南赫一张湿巾。

“谢谢”尹南赫接过来擦嘴，嘴唇被湿巾揉搓过后氤氲出淡淡绯色，戚淮歪头，盯着对方的嘴唇看了会儿。

“今天的事情，除了我和崔珉俊之外还有其他怀疑对象吗？”戚淮问。

尹南赫思索措辞：“在见到那几个混混之前，我一直怀疑我大哥是主使，毕竟买通崔珉俊对他来说虽然麻烦，但不是不可能的事。可凭我大哥的人脉和能力，应该使唤不动那种档次的违法组织成员。”

组织成员也是分三六九等的，今天这几个混混强壮又聪明，不像是会被扔出来随便顶罪的混混。若非戚淮及时赶到又身手强悍，说不定崔珉俊已经被他们扔进汉江沉尸了。

“警方那边虽说能帮忙，但能用的手段估计在这种人眼里都见怪不怪。”尹南赫轻嗤，“可惜，法治社会。”

他抬眼看向戚淮：“那个GPS页面你从哪儿弄来的？你在崔珉俊手机里放了定位器？”

“不是定位器，找朋友帮了个忙。”

“朋友？”

“黑客朋友。”

“哦。”

尹南赫没深问，戚淮也没细说，两人各自沉默了一会儿。

戚淮转移话题：“酒店的事是你大哥做的吗？也跟崔珉俊有关？”

怪不得白秀景会出现在那间休息室，果然有崔珉俊背后指使。

“或许吧。”尹南赫垂眸，小口小口抿着冰柠檬水，“我也很好奇那天在等我的会是谁，我原本以为是你，目前看来不是。”

走廊里的CCTV都是处理过的，什么都查不出来。

戚淮挑眉一笑：“我都说了，我只是个恰好路过的路人。”

“哈，恰好救了我、恰好签约雾山、恰好路过杂物间，还有恰好在洗手……”尹南赫憋回后半句，气势汹汹冷哼，“鬼才信你，我还会继续调查你的，别以为我信任你。”

混蛋。

讨人喜欢的时候多。

招人烦的时候更多！

虽说他没让柳助理深入调查过戚淮，但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

戚淮懒洋洋耸肩。

他心道，你要是真在深入调查我之后才说出这些话，我反而要感谢你了，至少这证明原身的身份还是禁得住考验的。

【对了宿主欧巴，你已经可以许第二个愿望了！】

戚淮内心叹息：那就先把身份搞定吧，尽快。

他可不想像崔珉俊一样吃牢饭。

【好嘞~】

尹南赫突然轻咳一声。

戚淮抬头看他。

“崔珉俊做了这样的事情，公司会开除他。”尹南赫瞥戚淮，“他手下的艺人我会重新安排经纪人，你，以后由柳助理负责。”

戚淮顿了顿。

没想到下午刚吵过的事情，绕了个弯子后还是实现了。虽然不是他主动选择尹南赫和柳助理，但崔珉俊入狱，他作为员工也只能听公司安排。

尹南赫幽幽道：“我刚才说了，别以为我信任你。我会让柳助理监视你的，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要考虑清楚，知道吗？”

监视？

戚淮哭笑不得：“到底怎么做才能证明我是清白的？”

尹南赫轻哼：“看你表现。”

还能怎么表现？

他勤勤恳恳拍戏，一路狂飙去跟那些混混打架，就连崔珉俊都被他送进监狱了，这还不够吗？

戚淮叹息：“那白秀景……”

戚淮一抬眼便看到尹南赫乌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看那样子恨不能咬他一口：“戚演员，社长的话还没说完。”

“……”又要炸毛？戚淮舔舔下唇闭上嘴，挑眉示意尹社长继续发言。

尹社长下巴微抬、脊背挺直，语气平稳笃定，忽略四周环境，这气势简直像坐在谈判桌旁：“按照公司规矩，如果没有经纪人主动邀约这些艺人，就由公司论资排辈、公平公正安排。柳助理工作很多，不可能负责两个艺人，希望你理解。”

“至于白秀景……”他观察着戚淮的表情，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看在有些人恰好帮过我几次的份儿上，我会安排一个不错的经纪人带他。这位经纪人资历不一定比崔珉俊深厚，但能力强，背景也干净，是公司重点培养的艺人经纪之一，前途很好，满意了吗？”

“最后，公司不允许内部恋爱。”尹南赫咬字补充，并着重强调，“不许，外部也不行。”

他俩四目相对十几秒。

“……我对他没有那种意思，他才19岁，在我眼里就是个孩子。”22岁的戚淮觉得尹南赫不可理喻。

差3岁而已！

至于说是孩子吗？！

28岁的尹南赫憋了一口气，半晌才恨恨道：“记得你说过的话，我最讨厌别人骗我，否则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戚淮在心里问系统：他怎么又生气了？

系统打了个哈欠：【欧巴都不懂，系统怎么会懂。】

干它屁事？

-

次日，崔珉俊入狱的消息很快便传开了。

对方偷拍摄戚淮和尹南赫视频后私藏，却被混混打劫把视频发给媒体的巨型八卦，就连保洁阿姨都能倒背如流。

“真倒霉啊，崔经纪的事业运开始下滑了？”

“什么倒霉，你是傻子吗？这可是首尔，大韩民国的首都首尔，混混打劫？你以为是美国吗？”

“大发，怪不得财务室那边突然开始查账，这是要……”

“嘘！赶紧用香蕉拿铁把嘴堵住吧这位女士，聪明人要学会少言寡语有点眼力见，懂吗？”

雾山娱乐内部传言风起云涌，不同版本层出不穷。关于首尔市为什么会出现混混打劫这件事大家很快就不在意了，众人的关注点开始集中在“崔珉俊为什么要拍尹南赫和戚淮的视频”这件事上。

是为了向尹社长勒索钱财吗？

两人在视频里的确很亲密的样子，不会真的有关系吧？

所以尹社长真的是gay？

呀……雾山娱乐的现任社长是gay，这不会影响尹家的继承权吧？

股价不会还要跌吧？？？

社畜们心慌意乱，戚淮和尹社长的关系彻底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议论对象，就连和戚淮同期进入公司的白秀景都被大家围起来打探。

“秀景呀，戚淮跟尹社长真的是那种关系吗？你们同经纪人又相处的不错，应该发现了什么吧？”

“拜托透露点消息吧，小股民的命也是命啊……”

白秀景扣着拉链尴尬摇头：“抱歉，这件事我真的不太清楚。”

虽说他问过崔珉俊几次，但对方每次都语焉不详、意味深长，三五句话就把他的注意力引到别处去了。

但白秀景自认为不是笨蛋，崔珉俊这人热衷钻营、投机取巧，之所以派自己接近尹南赫和朴锡镇，目的无非是想拿捏大人物的把柄。

酒店那次，自己的目标原本是尹南赫，可不知什么原因，崔珉俊突然愤怒地搁置计划，再然后戚淮就出现了，崔珉俊还让自己在戚淮家里安装窃听器。

即便没有确切答案，窃听器的安装计划也以失败告终，但戚淮跟尹社长应该的确是有关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