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七日记忆僧者(33)【三合一】(1 / 2)

玄色的衣衫、黑金袈裟如绽放的花骨朵般铺散在素色锦被之上, 雪色的肌肤与红唇白齿在玄衣、黑金下越发耀眼。

眉心莲纹的青年僧者无力的躺在床榻上,茫然又疑惑地望着他, 即使是谷沿余亦有一瞬间感觉自己受到了蛊惑。

从那股结合着禁/欲与极/欲之色的蛊惑中挣脱出来,谷沿余有些不自在的挪开眼,“那群古板自大又虚伪的正道人士有何好?竟让你这和尚为了他们装作不认识本座?”

“为了他们放弃本座,和尚你真是鱼目混珠,不识好歹!”

谷沿余越想越气,瞧着还在疑惑茫然眨眼的慕碧桑忍不住捏了捏慕碧桑的脸颊,却在触碰到那如玉般细腻温凉的肌肤时仿若被针扎般迅速缩了回来。

他坐在床榻之上, 不自在的垂着眸看着慕碧桑,收回的手不自在两指互相捏了捏,好似这样便能够将那挥之不去的细腻手感搓掉一般。

慕碧桑仍旧不太明白谷沿余说的话是何意思,但却听明白了一点——对方似乎误以为他因旁人装作和他素不相识。

对方甚至正因此感到不悦和愤怒。

慕碧桑张了张嘴,解释的话说出口却未听到有声音, 他这才想起适才自己被这疑似与他相识的红衣男子点了哑穴,如今口不能言。

“劳烦施主先帮小僧解穴。”

慕碧桑望着眼前的红衣男子,试图用眼神与对方交谈。

谷沿余竟意外看懂了慕碧桑那眼神中带着的意思, 然而他毫无打算动手解穴的意思,毕竟虽一开始是慕碧桑做的不好,惹了他生气,可到了如今却是他不顾人意愿将人掳了过来,他总觉着慕碧桑不会说什么令他开心的话, 故而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完全不打算解穴。

谷沿余避开那双因看懂了他不打算解穴的意思,生出几分惊讶和疑惑的眸子, “这是本座给你的小惩罚,和尚你就暂时这么安安分分的躺那么一会, 就算是给本座赔礼道歉了。”

顿了顿,他又好似想起了什么,往床榻里坐了坐,将躺在床榻上的慕碧桑搂进怀里,手搭在了慕碧桑袈裟扣。

这是作甚?

慕碧桑越发疑惑了,封他穴位用以忘却挚友的赔礼也便罢了,虽他不是故意忘记,究根到底还是因他之过,可赔礼便赔礼为何要褪下袈裟?

低头垂眸的谷沿余解开袈裟上的扣子,随着那黑金色的袈裟被解下,谷沿余只觉得心间莫名去了一层枷锁,他眼睫微动,将手落在了慕碧桑衣裤带上。

“虽是小睡,着如此多的衣衫却容易有所不适,本座便屈尊降贵为你更衣。”

谷沿余嘴上好似十分瞧不上慕碧桑,动作却细致又温柔,竟是没令慕碧桑感到丝毫不适与别扭之处,简直是一晃眼身上便只剩下里衣褥裤了,令慕碧桑着实有些惊讶。

谷沿余所做之事令慕碧桑想起了叶无心,那人虽是玄剑庄堂堂一庄之主,却待慕碧桑极好,不仅操心慕碧桑衣食住行,还格外关心慕碧桑的心情,当真是最佳挚友。

果真……

慕碧桑眼中闪过几丝了然,果他失忆之前与这位施主是至交好友吗?好到可以抵足而眠的那种。

慕碧桑能够看出谷沿余那看似倨傲之语背后的关切,他没什么放不下心的,竟当真阖眸休憩去了。

为了取到所需药材,他今日起的颇早,不仅去山间采了些,还去药材店采购了许久,又经历了比武场之事,此时倒还真有些累了。

如今时候还有些凉,正为慕碧桑盖上锦被的谷沿余有些愕然地发现慕碧桑不仅不恼怒、抗拒,竟还十分信任他一般放松自己进入了浅睡中。

这和尚……

谷沿余瞧着阖眸的慕碧桑有些失神,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了那人温热的胸膛,只觉得一股烫意从指尖钻入体内,四处游荡。

撇过头,谷沿余带着几分急促的起身,不复刚才的倨傲与尖锐,他甩了甩袖子,心情极为复杂的离开寝宫,去唤人为慕碧桑准备醒来时的膳食去了。

谷沿余是个嚣张狂妄又极其洒脱中人,可这般人物也不知为何遇着与慕碧桑有关之事便显得有些冲动、易怒、沉不住气,他刚步伐匆匆的踏出寝宫,唤人准备好膳食便黑了脸。

他这是在做什么?原先他不是打算将人关着,好好教训一番吗?

此时如此做派倒像是在招待什么重要之人……

谷沿余拿着食盒,脸色黑红交替,周身气压低的可怕,吓得不少跟来伺候的丫鬟仆从直打哆嗦,死死埋着头,生怕那掳了个俊俏小师父却好似遭到对方反抗心有不悦的教主拿他们出气。

说来魔教中人个顶个的都是练武的一把好手,即使是伺候教主的丫鬟仆从也有些不入流的功夫,耳聪目明极了,自然瞧见了不久前被教主小心抱在怀里送进寝宫的那位。

虽只是瞧了一眼,却不妨碍她们被那位佛家的小师父容貌气度感到惊艳,那如佛莲般圣洁干净的人儿,怪不得会让一向不近女色、男色,素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教主心动,不但将人掳了回来,还十分霸道的将人困在了自己的寝宫之内。

谷沿余将食盒递到了丫鬟手里,正当她们以为谷沿余要让他们撤下的时候,他黑着脸沉声低喝了句,“将膳食拿进去备好。待会给本座小心伺候着,若是出了差错就等着去领罚吧。”

说着,冷着一张脸,大步流星推开寝宫门,气势汹汹朝着床榻方向走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两寻人麻烦的。

虽说被人封了内劲点了哑穴,可慕碧桑一身武艺可不是白得的,谷沿余来时动静有些大,几乎是在他走到床榻几米外时慕碧桑便倏地睁开眼,裹着几分锐利的眸子如鹰般精准地望向寝宫大门方向。

慕碧桑的目光短暂的在端着食盒的两个丫鬟身上划过,最终落在了谷沿余身上。

“施主可还生小僧的气?”慕碧桑目光专注地看着谷沿余,张嘴无声询问。

明明身处逆境仿佛任人宰割的羔羊,可慕碧桑这个被害者竟在关心他这个肆无忌惮的加害之人,眸中还带着奇异的安抚和莫名令人心尖一颤的纵容。

谷沿余曾因幼年之事习过几分唇语,虽不复往日娴熟半蒙半猜下也能搞明白慕碧桑所言为何,间慕碧桑待他毫无芥蒂,且还有几分亲昵,谷沿余脸色好了不少。

示意一旁侯着的丫鬟将食盒打开,端出热腾腾的佳肴,谷沿余摆手坐在了床榻之上,“本座还气着呢,这可都是你的责任,你可得负责,别想着推脱。不过看在你若是以如此模样待在这恐怕会举止不便,本座可为你解开穴道,但在我消气这前你绝不可离开这里。”

不知出于何种念想,谷沿余竟鬼使神差的说出了这近乎耍无赖的话,说完他便愣了。

他怎能将他恼怒一事尽数推在慕碧桑身上,还信誓旦旦说着让人留下赔礼这般强词夺理之事?

谷沿余面色有一瞬间的古怪,那在一旁摆出佳肴的丫鬟们更是被这话惊的差点儿没端稳菜。

教、教主这是中邪了?

两丫鬟强行稳住菜,对视的眸子里充满了震惊、错愕和恍惚,两人甚至有点儿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要知道她们教主虽是魔教中人,可往日行事向来光明磊落,为人也十分讲义气,除了有些阴晴不定,嗜好比斗与鲜血外,再无不妥,可……

两人偷偷瞧了眼谷沿余,除了发现他脸色越发难看外并未异样,只能行尸走肉般将菜摆好,又恍惚侯在了一旁。

然而无论是说出这话的谷沿余还是旁观的两位丫鬟都觉着有些无赖和强词夺理,可慕碧桑却出乎意料的张嘴同意了谷沿余的说法。

慕碧桑应得太快也太过理所当然,谷沿余不免有些错愕和恍惚,片刻后,谷沿余眸色微冷,唇角微勾似笑非笑警告道。

“本座只会解穴。为了我魔教着想,你被封的内劲本座可不会解。”

他语气看似轻描淡写,细听下却带着点微不可查的紧张。

谷沿余也不知自己为何会紧张,想他身为魔教教主不过是封个正道人士的内劲并且不打算解罢了,无甚大不了的,他怎会生出如此软弱的念头?

谷沿余眉头微拧,思虑片刻却寻不着答案,只得顺从本心望着慕碧桑,“你内劲不解,即使今日靠着蒙骗本座离了这寝宫,也逃不出机关重重的魔教,劝你莫要动这心思。”

他说着狠话,却也未等慕碧桑回答就解了慕碧桑的穴,快的让人生不出丝毫怒意,更别说慕碧桑本就心性豁达,精通因果缘分之道,从未因谷沿余所做之事心生怨恨恼怒。

此时见谷沿余解了他的穴,慕碧桑略带几分僵硬的从床榻上起身,“施主多虑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小僧自然不会做那毁诺之事,施主可放心。”

听到这话,对上那双澄澈干净的眸子,谷沿余心情愉悦起来,“痛快!既如此,那本座就暂且相信你。”

他顺手将一旁的衣衫递给慕碧桑,慕碧桑接过,正要将身上的锦被拿开时想起来什么,面颊微红,“不知两位女施主能否退避片刻?”

他唇红齿白,肌肤赛雪,眉心甚至带着莲纹,眉眼间却无半分女气,端的是一派清雅端方之态,乍一眼看去就好似要乘云而去的仙佛,然此时他拿着衣衫,面颊绯红,干净的眸子似有无措,看得人恨不得立马应了他。

两个丫鬟当场就红了脸,那眼神有些失礼的钉在慕碧桑身上,恨不得立马答应他,却在下一秒被杀气吓着,刺眼冰冷的目光令她们面色苍白,她们只得仓皇看向谷沿余,请示谷沿余。

不喜两人没规矩得朝人红脸,谷沿余不耐的摆了摆手让人下去,“这里暂且不需要你们了,退下。”

两人连忙垂首退避,面上充满了劫后余生,她们刚才怎么就鬼迷心窍对着教主心仪之人失魂了呢?幸好有那位小师父在场,不然以教主的性子,她们不死也得脱层皮。

碍眼的人离开,谷沿余心情又好了起来,他坐在床榻边的椅子上,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显得格外生涩的和尚,“想不到你这和尚长得俊俊俏俏的,倒也还算守礼守戒。”

慕碧桑掀开锦被的动作一顿,谈及那佛家清规戒律,他面上的红意褪去,“身为佛家弟子,遵守清规戒律,习课礼佛乃是基础。自然不可轻视敷衍。”

他难得一改温润模样,变得严肃又认真,显然是十分重视。

“虽说施主们也许并不在意,可小僧却不能不注意,这是佛家戒律,亦是小僧的修行。”

“照你这般,这辈子岂不是很枯燥难熬?人生在世当及时行乐才是。”

似是被慕碧桑所言激起了心中所思所想,谷沿余从袖中掏出惯喝的一壶酒,又为慕碧桑倒了杯茶,才朝着慕碧桑摇了摇手中酒壶后痛饮一口。

“个人有个人的缘分。于施主而言,畅快时举杯对饮,不悦时肆意发泄,自由自在、随心所欲是快乐。但于小僧而言,吃斋念佛,习课行善便是心之所向与人生乐趣,小僧甘之如饴,自然不会为此感到枯燥。”

慕碧桑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茶杯飘出的雾气化作水雾打在慕碧桑面容上,又扑落在他纤长的眼睫之上,乍一眼竟是隐隐约约带着朦胧之美。

他垂着眸,看不清神色,却不难听出其中的坚定与丝丝笑意和酣畅。

自由自在、随心所欲……

这二词简直说到了谷沿余心坎上,他半眯着眼眸,倚靠在椅子上,一手夹了块鱼肉,一手倒酒饮尽。

“不愧是江湖中少有的剔透之人,你看的很透彻。”

“本座欣赏你,来,这杯本座干了,你随意!”

他将酒壶中的酒水倒满杯盏,畅笑饮尽。

慕碧桑竟也笑开了,他抬手微微示意,随后也以茶代酒一饮而尽,虽不合礼仪,显出几分牛饮之态,却意外的不惹人厌烦,反倒雅俗共存,豁达又妥帖。

此刻,谷沿余忘却了被慕碧桑疏离的不悦,压下那点莫名的情绪,爽利的与人共饮。

慕碧桑亦是未曾提起谷沿余对他产生的误会,也未提被封掉的内劲,只与谷沿余低眉浅谈,眉眼带笑。

两人以谷沿余从未中设想过的和谐气氛用了晚膳,直到谷沿余红着脸带着几分醉意离开寝宫转进偏殿事心情也依旧很好。

与慕碧桑交谈果真是件令人心情愉悦的事情。

谷沿余吩咐了小厮去伺候慕碧桑,又在仆从的服饰下洗去一身污秽,才含笑仰躺在床榻之上,缓缓阖眸。

……

浓稠的黑涌动着,透进的月光轻轻摇曳,在那月光下,有两道修长的身影缠绵悱恻,仿若万物复苏时蛇巢里两条共舞的双生蛇。

缠绕、束缚、进攻,有一人低头与人额头相抵,一张渗着薄汗的圣洁面容乍然映入眼帘。

“呼呼——”

谷沿余猛的睁开眼睛,急促的喘/息响起,胸膛亦是剧烈起伏着,昭示着他翻着惊涛骇浪的心。

后背被汗水浸湿,谷沿余感受着一身的泥/泞/粘/稠只觉得晴天霹雳。

他、他何时对那人起了不轨之心?

谷沿余茫然又无措,他仰躺在床榻之上,视线空洞的落在那玄色的轻纱上,眼前不受控制的想起了一道穿着玄衣的修长身影。

那和尚生的如此漂亮干甚?

谷沿余心尖微微颤动,只要一想起那人便失了理智,染上沉迷与渴求,他这是栽了?

谷沿余意识到这一点,脸色又红又紫。

谷沿余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和不甘,他自登上教主之位以来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却也从未心动,怎么这一动心思就动到了个清心寡欲,严守清规戒律的和尚身上呢?

想起昨夜那和尚温和却坚定的话,谷沿余再不复昨夜的欣赏与畅快,只觉得胸口一阵气闷。

那人向佛之心比他对自由的渴求还要坚定,他如何能让那人为自己犯戒还俗?

谷沿余虽不耐去识人心,却因见多识广对人性有所了解,他深知如慕碧桑那般心性坚定之人一旦确定了某件事就无论如何都不会被动摇,恋慕上那样的人,不亚于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谷沿余越想越觉得他与慕碧桑之间充满不可能,心情越发沉闷阴郁,焦躁感从心头浮起,谷沿余不耐烦的换了身衣衫,竟是连平日严苛要求的洗漱都忘了,脚步匆匆,带着些犹豫不定的站在了慕碧桑所住寝宫门口。

谷沿余开了窍后总想着见慕碧桑,可又有些不知如何面对慕碧桑,他站在门口踱步,手数次抬起又落下。

恰巧做完任务从一旁路过的魔教左护法目瞪口呆地望着谷沿余。

那个向来嚣张狂妄,肆意妄为又讲究极了的男人此时衣衫不整,神色疲惫又阴郁,发丝凌乱的散着,模样神情显得格外失魂落魄,就像是个被心上人拒绝求而不得的落魄子。

左护法整个人都惊住了,虽听旁人说自家教主有了心上人,昨夜还直接将人掳了回来,却也只以为教主不过是随便玩玩,当不得真,实在没想到教主竟是真心恋慕,而且极有可能是单方面恋慕,疑似被人拒绝后还露出了这般软弱的神情……

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