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脑子里想着阴损的手段, 塞姆脸上的笑容却是如沐清风。
“上次的女巫小姐没和你在一起么？”他笑容和煦地问起。
捕捉到关于桃瑞丝的字样，阿尔下意识又望向了女装店的方向，怅然道, “小桃去买衣服了, 我在等她。”
塞姆自然听出了他对女巫的亲昵与依赖，但他又不禁想得更多，思考着如果自己真的将这小子卖了，势必会得罪那个女巫，到时候就不好收场了，但是......
万一是将他献给女巫也惹不了的人物呢？
哦, 天哪，他这样的想法可真够大胆的......但是赌徒，哪有胆小甚微的呢？
“女孩子们买起衣服来可是要很久的, 你可有的等了。”塞姆笑眯眯地说道。
阿尔慢半拍的“哦”了一声, 像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个, 但还是很认真地说道，“多久我都要等的。”
说完, 他又低下了头，用手指拨弄那些摇曳着的小花。
“我的意思是，没必要在这里傻傻的干等。”塞姆坐在了花坛上，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 “你是第一次来乐迪芬尼么？这里的赌场很出名的，要不要去玩两把？”
阿尔很果断地摇摇头，“小桃不让我去那种地方。”
“是么？”可真够听话的。
塞姆继续笑道，“那可真遗憾, 毕竟一般来说, 新手的手气都很好来着, 能赢很多钱呢。”
听到了“很多钱”这样的关键词，阿尔终于又抬起了头，原本兴致缺缺的神情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塞姆看出了他的意动，继续娓娓道来，“前两天还有个第一次进赌场的小子，拿着十个金币进去的，最后是一千金币出来的呢，翻了整整百倍！”
“哇。”阿尔的眼睛瞬间亮了，下意识掰着手指头，愣愣地说，“我还没见过那么多钱。”
别说是一千金币了，就连十金币他都没有拥有过。
塞姆眼中的笑意愈深，“这还算少的呢，有些人运气上来了，筹码翻个上千倍都不算什么。”
“真厉害。”阿尔感慨了这么一句，抱着腿又继续看着花坛里的小花发呆。
见他一时没了下文，塞姆脸上的笑容一滞，“你不想去赢钱吗？”
阿尔不为所动：“要等小桃出来。”
该死的，就这么听话么。
塞姆暗自咬牙，都想把这小子直接拐了，但这大街上的也不好下手......
“可是等小桃出来，看到你赢了那么多钱会很开心的吧？”
却没想他这一番话却是让眼前原本还带着恬静笑意的少年直接沉下了脸，那双圆润无害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让他无端渗出了些细密的冷汗。
“怎、怎么了么？”他勉强维持着笑意。
阿尔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塞姆，一直到他的脸都笑僵了，才说，“小桃只有我能叫。”
在塞姆看来，这幼稚的，仿佛是在宣告玩具主权一般的语气实在可笑，但此刻，不知怎的，他的心头浮现的却是更加异样的悚然。
“抱歉，是我太自来熟了。”他干巴巴地道歉。
阿尔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没再理他。
这时候，塞姆已经有点要放弃拐带这小子了。
他虽然傻，但傻得很轴啊！又那么听那个女巫的话......
“哈哈，说起来，我刚刚也赢了不少呢，不多，也就赢了一千多个金币而已。”才把财产败了个精光的塞姆说起这种大话来半点不虚，“本来还想着带你去见见世面呢，可惜你看起来并不感兴趣。”
他说着，又觑了眼阿尔观察着他的神色。
“你很有钱吗？”阿尔突然问道。
“当然了。”塞姆拍了拍腰际衣兜的位置，说起谎来大气都不喘一下，“要不是刚刚喝酒花了不少钱，我这兜里的钱包都要装不住了呢。”
这当然是骗人的，听到这话术的人但凡一转脑子就能揭穿这家伙的粗糙的骗术。
但看起来，阿尔相信了。
“真厉害。”他真心实意地说着，而后又垂下了肩膀，若有所思地喃喃，“要是我也能有这么多钱，小桃一定会很开心的。”
“对吧对吧！她一定会很开心的！”塞姆雀跃地附和道。
他也没想通这事怎么就峰回路转了，但管他呢，看起来这小子已经完全被他骗的团团转了！
“和我去玩几把呗，不远，就在那边。”他抬手指向离这里数十米的一个赌场，热情地说道，“不会玩的话我也可以教你嘛！”
那个赌场的楼梯灯今天刚好坏了还没人修，正好是作奸犯科的绝好地点，将人弄晕了就直接绑到地下拍卖场那里......
一番流程在脑中闪过，塞姆似乎已经预见了自己被金币吞没的美好场景，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真诚。
“可是我身上没钱。”阿尔眼中的心动瞬间熄灭，连带着塞姆脸上的笑容也僵了一分。
“不、不需要多少钱的，一开始可以玩小一点。”
“可是我身上一个铜币都没有啊。”为确保自己说话的真实性，阿尔还提议掏出长袍的两个兜，里面果真是空空如也。
该死的，那个女巫就那么扣吗？自己拿着钱去买衣服，连一个子儿都不给小男友留着？
是的，在经历了刚刚和阿尔的一番交流后，塞米已经认定了他们小情侣的关系。
要不然这小子怎么会不让别人那么亲密的叫那个女巫呢？
也正是意识到这个，塞姆就更下定决心要把阿尔卖掉了。
上次在餐馆那么卑躬屈膝地去讨好桃瑞丝可叫他难受了好久，可不得要卖掉她小男友也让她难受么？！
想到这里，塞姆表面上义薄云天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没事，我有钱，我给你！”
等卖掉了你，我就真的有钱了。
阿尔不知他内心如何作想，只星星眼看着他，像是不敢相信他的慷慨，“真的吗？谢谢你，你人真好。”
“那当然，城里谁不知道我塞姆最是热情。”塞姆避开了阿尔的目光。
鲜少被这样漂亮的少年一脸崇拜地看着，塞姆却没有想象中那样自满，反而是有种难以名状的不寒而栗。
应该是这小子性子太软一点也不男人，所以他才会觉得这么难受吧。
为自己内心的异状找到了理由，塞姆清了清嗓子，想着要不要再说点什么。
这时，阿尔终于站了起来，捋了捋稍有褶皱的长袍，他又微笑着看着塞姆，“走吧。”
见塞姆像是还没回过神来，他又歪了歪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补充，“说好了的，要给我钱。”
塞姆突然有点不敢对上他的眼睛。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会因欺骗了阿尔会感到心虚所以不敢看他，而是觉得阿尔的那双眼睛虽然漂亮，但是看久了又有点渗人。
那双眼睛太过干净，干净得好像没有装下任何属于人类的私欲。
塞姆指向的那个赌场很近，走几步就到了。
赌场的门很大，看着倒也气派，但不知是不是太老了，门上时不时的就会有细碎的木屑掉下来。
“吱吖——”塞姆殷勤地将门打开，“请吧。”
进去了，你可就出不来了。
阿尔往门内走了两步，忽而停住又侧着脸看着塞姆。
高大厚重的门将大半的阳光阻挡，只有一小部分细碎而耀眼的光绕过了那道门，挥洒在了阿尔白到近乎透明的脸颊上。
他一半的脸颊透着日光，另一半则是隐于昏暗的阴影处，那双剔透的金眸此刻沉静，却无端让人品出了几分难言的戏谑。
“谢谢。”他说。
塞姆捏着门框的手指倏的颤了一下，有些话不经大脑的，本能地说了出来，“要不......别进去了吧。”
话音落下，他自己也是一惊——他自认为不是个会临时生成什么恶心的怜悯的人，事实上，人口生意他之前也做过不少，但还是第一次，他对这样的行动有了迟疑。
“为什么呢？”阿尔不解地问道，“我已经到这里来了不是么？”
是啊，都已经到这里了，现在退缩的话，他之前的努力不都白费了吗？
塞姆吞了口唾沫，脸上又堆起了笑，“是啊，刚刚脑子有点糊涂了......”
控制着大门的手放开，老旧的门轴吱吖着嘶鸣，这道沉重的黑柚木门缓缓阖上。
“砰”
大门与门框严丝合缝的交流间碰撞出沉闷的嗡吟。
一只壁虎从墙角溜了出来，吐着信子就要往门缝里钻，突然，那道门“啪”的一声又被人从里面猛地推开了。
熹微的尘土飞扬，阴翳之中缓缓走出一道颀长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