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予濯一双黑眸沉凝, 定定的看了眼前人好一会儿,看的眼眶隐隐发酸,才杯水车薪般伸手蹭了蹭阿尘的脸颊。
又烫, 又湿, 到底有多少眼泪才能流的满脸满脖子都是。
流泪的人无知无觉, 平静的表情甚至未曾改变,可一滴一滴恍若化作万千悲鸣汹涌的翻滚着, 填满予濯身体的每一寸,每一处。
他重重阖目, 此时才发觉自己眼眶干涩的要命, 像被尖刀划拉,搅弄,带着肉渣的红血一股又一股的倒流进体内, 与悲鸣共振共存。
“啪嗒——”
予濯闻声眼睫轻颤,掀起眼皮, 视线顺着阿尘摊开的指尖下移,落了一簇温暖的月光的床板下, 一颗润白的珠子静静的躺在那儿,表面沾了点灰尘,很可惜的样子。
“不要了, 我不要了, 还给你。”
阿尘还维持着扔甜豆的姿势, 纤长的五指在月下白皙到透明, 他低头似乎在看那颗小珠子,鸦色睫毛在他脸上划出一道冰冷的上挑弧,淡色的唇微抿,继续说。
“我要、我要回去了, 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说完,阿尘便再度挣扎起来。这次,更剧烈,更凶狠,宛若山穷水尽的囚徒,用尽全力只为逃离独属于自己的无间炼狱。
纤毫毕现的动作,意图,似乎是主人竭力在与另一人划清界限,予濯只觉得被阿尘丢弃在地上,染上尘埃的不是甜豆,是自己一颗血淋淋的心脏,像是被一根烙红的钢棍横穿过胸腔,又狠狠地将体内的骨骼,血肉捣烂,压磨,疼的予濯深吸一口凉气。
完全自主,没有思考,予濯腾出一只手,捡起床板上的甜豆,不在意是否脏污的含进嘴里,紧接着扣住阿尘下巴,对着那还在嘀咕着要离开的,冰凉的唇亲了下去。
四瓣唇,寒冰一般严丝合缝的紧贴在一起,其中一方还在不断深入,呼吸紊乱,温度却在不断攀升,白珠子被两截舌尖推来推去,不一会儿,便沾满了晶莹津液。
阿尘被迫扬起头,半眯的眸子一片水光迷离,像个即将溺水的人,双手紧紧抓着触手可及的衣料,予濯半坐在床边,一手圈禁着细瘦的腰肢,另一只手则搭在怀里人的后颈,施了点微微的力道,缓之又缓的揉捏,抚摸,带着不知多少的爱恋疼惜。
明明只分别了不到九天,这一吻却恍如隔世,嘴里都是奶甜味,予濯确实不喜欢,可这一刻,他却上瘾般一遍又一遍的从阿尘嘴里汲取,很甜,也很苦。
两人的吮吸,一颗甜豆很快便了无踪影,怀里的可怜人也没了乱动的力气,只能紧绷着身子,接受予濯的操纵,抗拒的被抬起下巴,与已经变得温热的唇厮磨。
予濯吻的很专注,看的更专注,他低垂着眼,萦绕在舌尖的字音一个一个被吐出,声音仿佛是撕扯着嗓子里的皮肉挤出来的,沉底嘶哑:“不要什么?”
“为什么不要?”
“为什么丢掉?”
“这么些天,你那小脑袋瓜就想出了这么个烂结果来?”
含着很轻很轻的怒气,但这对于予濯来说,已经很不同寻常了,自从他母亲死后,他再也没有体会过这种情感。
不知是异常甜腻缠绵的吻,还是予濯失了态的质问,阿尘无声的抵抗倏而消失,硬挺的肩头溃败般塌软,这个人如一片零落的花瓣,混杂着冷风,彻底倒进了予濯怀中。
他双手死紧死紧的攥住予濯衣衫,攥的指尖发白,生疼也不松懈半分,压抑了不知多久的哭声终于被尽数释放。
他像个迷了路,又奇迹般归家的幼童,躺在自己最爱的人怀里,崩溃的,无力的哇哇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