豢养私兵在大夏是重罪, 特别是超过一定规模,会直接被定为意图谋反。
可以说做到这个地步就已经不存在冤不冤枉了,南枝怀疑当初福王选择渝州做封地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地势条件恶劣, 内外信息不便捷, 可以让福王放心大胆发展自己的势力。
原本南枝以为渝州这个封地是仁安帝给挑的, 结果南枝问了才知道, 当初出于某种补偿心态,先帝给福王封地之时, 是给了他选择权的。
根本不存在什么先帝忌惮废太子仅剩血脉故意磋磨, 完全是这家伙自己跑到这么个偏僻的地方。
先帝一直也没管那些流言,主要是他觉得废太子以及他这幸存下来的儿子, 是昌德帝临终前交代过。
他也不过是为了给个临终关怀,根本不在意那些没有任何意义的流言。
反正把这么个大麻烦处理了就行。
这是仁安帝告诉小皇子的原话,南枝现在还记得。
得到皇位的先帝, 作为赢家的风度还是有的。
他对于废太子属于一种可有可无的状态, 他们之间的关系称不上好,但也没什么矛盾。
毕竟在太子被废以前, 他完全没想过当皇帝这件事。
而是太子被废以后,所有皇子都有机会以后, 先帝才想起他上他也行的念头。
这些都是南枝问他爹,他爹告诉他的。
里面有几分真几分假,南枝不清楚, 但从中也能大概窥探到先帝的一些态度。
极度在意名声, 为了维护自己的好名声,愿意替昌德帝收拾烂摊子。
为了尽量淡化流言影响,他将流言一笑而过,就像是他完全没有任何恼羞成怒, 用态度表明流言根本不可能是真实。
用南枝的话来说,先帝是个体面人。
不过也正是先帝的体面,让他并没有被这些流言缠上,大多数人也是一笑置之。
南枝没有见过这位祖父,听起来仁安帝和这位父亲之间的关系好像也称不上好。
想起仁安帝早年曾经被人下过毒,想来先帝后宫也不太平。
又或者说先帝与昌德帝不同,昌德帝只重视太子,其他孩子完全当做磨砺太子的工具。
如果不是因为废太子自己不争气,恐怕其他皇子真不一定有机会。
而先帝不一样,先帝养孩子更像是养蛊。
这一点不是仁安帝,而是伴读告诉他的。
如果说昌德帝尚存一丝父爱放到废太子身上的话,先帝更在意的还是皇位传承,他没有特别偏爱的儿子,一生之中也未立后。
可以说他的皇子全都是庶子,完全分不出高低贵贱,最大的区别大概是有母家势力支持,和没有母家势力支持这两种。
不过没有母家势力支持的,先帝会从另一方面弥补这位皇子的短板,给弱势皇子选一位妻族强大的妻子。
其实先帝给仁安帝物色的妻子人选最初并不是皇后,他属于没有母家权势支撑的弱势皇子。
可以说仁安帝最开始也没想过能当上皇帝,就想和自己的小青梅,也就是如今的皇后成亲,去过平凡生活。
可以说这段婚事,算是仁安帝唯一一次求先帝。
定国公是先帝心腹,即便先帝是希望自己儿子中能养个蛊王出来继承皇位,也没想过将定国公当做筹码压出去。
平衡各个皇子势力差距中,定国公之女根本不在先帝的候选名单上。
这算是他对于心腹大臣的一种偏爱,先帝自己也清楚嫁入皇家并非什么好事。
只是没想到仁安帝想娶,而皇后也愿意嫁。
这些都是帝后不愿意向南枝提起,过去却又真实发生过的一切。
可以说正是因为成功求来这桩婚事,仁安帝才会被拉入夺嫡漩涡之中,而被下毒。
又机缘巧合之下碰到仲大夫,然后被仲大夫所救。
原本对皇位没什么兴趣的人,也被迫成为皇位的角逐者,并且成为最终赢家。
这些都是南枝根据各方透露的一些小碎片,拼凑出来的过往,从冰山一角也能看出仁安帝过往的不容易。
他并非一开始就被当做继承人培养,甚至连当皇帝都是在逐渐摸索中慢慢变得成熟。
能够做到如今这个程度,已经相当了不起。
虽说仁安帝算不上什么千古明君,但他确实是一个合格的皇帝,不昏聩有一定能力这就够了。
他最起码没有让大夏更糟糕,作为守成的皇帝,已经相当不错了。
只是他没有能力去处理先帝遗留下的那些问题,先帝为了名声,因此善待不少人。
无论是福王还是长公主,可以说全是先帝给仁安帝留下的大难题,完全无处下手。
也难怪很多时候南枝去找仁安帝处理一些人的时候,仁安帝那么为难。
不是他不想处理,而是这些人真的哪个都动不了,一个不好很有可能把先帝牵扯出来。
仁安帝的皇位是兄弟激烈斗争全军覆没捡的漏,他刚打定主意要做些什么的时候,回过神却发现竞争对手们自己就把自己给斗没了。
连先帝都感叹过他命好,南枝却总觉得这个好运背后,仁安帝怕是也做了不少事。
仁安帝如今都已经继位将近三十载,那么久远的过往似乎也没有细究的必要。
“豢养私兵啊……”南枝摸着下巴,开始盘算怎么解决。
这种实际掌握了一定兵力,还是只认准主人的私兵,确实不太好处理。
“渝州山地崎岖,当地驻军人数不占优势,还有很大可能都被换成他手下的人。”伴读知道小皇子在想些什么,将话接下去。
南枝也不觉得福王会不动脑筋将驻军那些人收到麾下,毕竟他要将渝州打造成一片完全属于他的国中国。
为了不让有人能够通风报信,想来不是被他收服就是被他换掉。
特别是定国公军中有右副将这么个位高权重的棋子,他只需要和长公主做交易,就能不着痕迹将驻军全都变为他的人。
“如果从其他位置调兵帮忙……不,不合适。”南枝还没将话说完,就自己否决自己这个主意。
离渝州最近的黔州局势复杂,那个位置根本就没有适合调动的,其他能够放心调度又太远。
况且每个州驻守的士兵并不多,如果全都调用到渝州,其他州反倒会变得不方便。
甚至有可能出现新乱子,不能从其他位置调兵。
“确实不能调兵。”距离太远,这么大动作很难隐瞒踪迹不让其他人发现。
更别说这么大规模调兵,恐怕会成为那些世家口诛笔伐的借口。
私兵的事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南枝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福王这么信任荀川吗?这种事都放心让他知道。”不得不承认,文若确实相当有能力。
直接潜入福王阵营不说,还一跃成了他的心腹,得知这种隐秘消息。
这哪是忠心耿耿的心腹,摆明就是福王的心腹大患,偏偏对方还像是得到宝一样嘚瑟。
真不知道是福王太蠢,还是文若更加技高一筹。
应该不是福王的问题,只能说文若太厉害,才能让福王真心相信他的投靠。
“文若毕竟也是世家出身,被当做继承人从小培养,前两年又成了文家家主。”伴读倒是不太奇怪。
可以说见到文若第一面,他就看出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人,藏着一肚子坏水。
南枝并不知道伴读那些腹诽,只觉得这些人真的没一个能小瞧的。
这种消息都能探出来,只能说文若这个心腹做的不一般,最起码要是极为信任那一类才行。
回想起之前孔亮策反夏侯淳,对方同样毫无招架之力,说反水就反水,文若如今的所作所为还真是丝毫不逊色。
不过南枝也是听伴读提起,才知道文若原来在参加科举之前就已经是文家的家主。
“难怪他敢主动请缨去渝州,恐怕当初他登门时就想好了,要帮我对付福王。”以此来当投名状,让小皇子看到他的能力。
南枝回想起当初文若主动找上他的情景,当时他还没有展现那么多个人能力吧?
伴读看出南枝的困惑,沉吟过后才解释。
“此人怕是很早就在暗中观察你,只是直到科举之前,才下定决心跟随。”伴读从他的已知视角考虑,文若来找南枝明显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伴读的话并没能让南枝释怀,反倒是更加困惑。
“他图什么?当时的我并没有任何能够吸引到他的地方吧?”南枝倒是没怀疑过文若是别人派来有意接近他的。
就像他说的那样,别说是当时的他,就算是现在的他,对于不知情人而言,就是一个一无所有,全靠皇帝宠爱生活小皇子。
完全没有任何投资的价值,无论是文若还是他背后的文家,都不该那么早就将筹码压到他身上。
更别说文若还在真情实感为他干活,帮他去坑福王。
“又来了。”伴读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枝枝,不要妄自菲薄,对于我们而言你就是最好的那一个。”
南枝听到伴读的话,刚开始觉得对方在哄他,看到伴读眼底认真到不容置疑的坚持后,南枝明白对方并没有给他开玩笑,而是真心认可他。
“明明是你滤镜太厚……”小皇子无奈小声嘟囔。
伴读听见他在说什么,却不太能听懂某些词汇。
“什么是滤镜?新研究出来的东西吗?”
南枝微愣,知道自己有些失言,又说出现在不该有的某些词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