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2 / 2)

在阴梦的无数死法中,他至今还没尝过挨枪子的死法。然而他即便再好奇,也绝无尝试一番的心思,只一面抓着身份证,一面将双手举高,说:“我叫戚檐,杨……长官介绍来的,从前在地下监狱干活。”

那些警卫迈着步子缓慢挨近。

咔哒——

铁艺大门敞开,枪口也粘贴了他的太阳穴。

“停——!”屋里跑出个年轻人,听声是沈道爷没错。

“沈警卫,我来报道。”戚檐像是毫无察觉当下命悬一线,颇自然地同沈道爷攀谈起来,“先前多亏您出手相助,否则我这被重犯104号咬个半死的,哪有可能活下来呐!”

沈道爷听闻此话却有些忸怩,他讪讪笑答:“举手之劳罢了,比不上隔壁那位砸缸救人的文研究员!”

好端端地扯文侪干什么?看他那明显落寞的神情也不似单纯在说自谦的场面话,难道他和文侪之间也有恩怨?

戚檐尽力回忆着当初还在“常生大楼”时文侪与沈道爷的相处,只记得头一回见面,那戴着笑罗汉面具的道爷曾缠着文侪,要文侪那门外汉给他指条明路。

再前边说了什么来着?

哦!沈道爷说文侪极有可能长命百岁。

之前他们已将“长命百岁”解作“对爱情的忠贞不渝”,那么沈道爷的话翻译过来即是要文侪给他保持爱情长久的法子。

这算什么?

文侪原主的爱情经历可曾在阴梦中提及么?

看沈道爷此刻那郁闷模样,难不成文侪原主的爱人便是王虔?小白死后,王虔又和文侪原主谈上感情了?

压根没有这般线索啊……

“你们还不快把枪放下,来日都是一块儿共事的兄弟,瞎抬什么枪?!沈道爷一声吼,把戚檐的魂也给唤了回来:”

事情理不清,戚檐生了些烦躁,却还是冲沈道爷点头笑了笑,说:“进里头聊?”

沈道爷帮他开了门。

***

【装备库】算是名副其实,脚往屋里一迈,窜入鼻腔的净是呛人的火药味,吸一口里头空气便要匆匆忙忙吐出来——太浊了!

枪支弹药皆被悬于墙上,与那些个来来往往的警卫间仅隔了一层薄玻璃。

“怎么还挂玻璃拦着,咱们这些守卫人员也摸不得这些装备吗?”戚檐问。

沈道爷同戚檐并肩走:“那可不,得经过杨长官允许才能摸!”

“为何?那些都是她的东西?”戚檐随他一块在里头的一扇小门前停下脚步。

沈道爷把手摸向裤兜找钥匙:“唔、这倒不是,她也是受人所托,帮人收着的。听是放家里不大安全,便辗转送来我们这儿保管了。”

“她可是咱们艇里的长官,谁有那么大面子,竟能请动她呢?”戚檐笑道。

沈道爷叹一口气,把钥匙插入门锁里,喀嗒一声开了门:“还不是因为投了个好胎!这人世间最好的通天梯,可不就是血么!”

戚檐将眼陡然一眯。

血?血缘?

这里有谁是杨姐的亲戚吗?

还没理明白,沈道爷忽而将他扯进那小房间,说:“咱们虽说是【守备库】,多数人都负责拿枪啥的,却也同样有清闲的、只需要躺着干的活!你以后就在这儿工作一阵。”

“躺着干活?”戚檐笑了笑,“这可不是干闲活的办公室,这是手术室啊。”

他的视线在屋内摆设上慢腾腾地挪,从那素白的手术床挪到一旁银闪闪的手术器具,镊剪钳夹,还有个巨大的电锯,当真是齐全。

“我看不是要我在这儿工作一阵,而是要从我身上挖些东西,或是锯些什么,再让半死不活的我好生休养一阵吧?”

沈道爷把唇抿了抿:“阿檐,今儿这艇里病患越来越多,你不需要的眼角膜、肾脏、胳膊腿……那可有多少人虎视眈眈!你来咱们这儿不也是为了找个能赚钱的清闲工作么!”

戚檐给他气笑了:“我怎么就不需要了?你看我这些个东西都是一对的,就觉得其中至少有一个是我不需要的?——艇里的人都病了,你心疼,你便随心捐去,拉我来捐干什么?话就说到这了啊,给我找个寻常活吧,这活我实在干不了。”

沈道爷咬着唇,一只有力的手死死攥住了戚檐的衣袖,指甲掐进粗布里头,差些在那劣质布料上戳出个洞:“阿檐,你再考虑考虑如何?”

“谢绝了啊。”戚檐说,“你们这儿实在像个黑心厂子,叫我脊背发凉。你若是再打我身上东西的心思,我立刻报告杨长官。”

戚檐没把话说绝,因为他还需要个身份大摇大摆地进出【装备库】,只暗暗打量着那沈道爷的脸色。

二人就这么僵着,外头忽而来了个揣枪的壮汉,那人把脑袋冲沈道爷点了点,便转向戚檐:“小哥,接电话去,尤老爹找。”

戚檐就这般微笑着拨开沈道爷挽留的手,说:“沈警卫,我去接个电话。”

那美人瞧着他的背影,小声嘀咕了句:“由不得你。”

不知何时被他抓去手心的针管,噗嗞吐出了一摊黄液。

***

话筒被抬起,压去耳畔,戚檐娴熟地装出副亲昵语气:“老爹,您瞧上去凶神恶煞的,竟还帮我作证,救我脑袋,真是菩萨心肠。”

然而他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话筒对面传来的,却不是尤老爹的嗓音。

“哥——”

轰地,戚檐认出来了,那是王虔家老二的声。

一阵水声夹着堵塞什么的闷声响起,戚檐费了不小功夫才弄明白这声音的来源——对面人在拿舌头舔舐话筒。

他嫌恶地将话筒拿远几分,却听那人道:“哥,快把耳朵贴近话筒,弟弟有要紧话要同你说!”

“有话直说,别在这拖延时间!”戚檐蹙眉说。

他将话筒重新贴住耳朵,听到那头有咿咿呀呀的曲子在放,唱的是【人鬼情未了,生人忙殉葬】,在曲子轮了六遍后,那老二开了口——

“哥,我爱你,实在太爱你……可是人真是脆弱,挨一点小伤便死了烂了,如何也留不住。”

“我决定了,我要拿你的头盖骨磨一条项链,永远地挂在脖颈上,永远怀念你!”

“我们兄弟俩,永远不分离!!”

兴奋激切的嗓音顷刻灌满了戚檐的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