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1 / 2)

“我若说,我是真的,你会信我么?”

戚檐背对屋门,面上表情像团浓墨似的融在夜里。他好似很平静,仅掀起衬衫下摆,将面上鲜红蹭去了粗糙的布料上。

衬衫不一会儿便吸饱了血,湿漉漉地贴着戚檐的身子。

他展肩,握了衣角便要脱下那红衬衫,一瞬却又停了动作。

文侪不知眼下自个儿面色煞白,更没察觉惊骇神色填满了他的脸庞,甫见戚檐僵着不动,便匆忙将紧咬的唇给松开,招手要他靠近:

“……给我把刚才的事完整地交代了。”

戚檐保持着双膝着地的姿势,像头四脚兽般缓行至文侪面前。

他仰起脑袋,却还是比倚墙瘫坐的文侪要矮上一些:“哥,我适才没想要骗你的……我是真的怕给你吓着了……”

“他是谁?为什么杀他?”文侪拧眉。

“一个世界出现两个我,总有一个是假的……”戚檐直直将文侪看入眼底,“我不能让他杀了我,所以我得杀了他。”

“……先前在钱柏的世界里,不是有重叠的时间么?那时,俩个你相遇是很正常的事。”文侪的脊背贴紧了墙面,“为什么你这次非杀了他不可?”

戚檐低了眉,黯淡下去的眼神也随之落到地上去:“我没法解释。”

文侪叹一声,将戚檐略微发颤的手给握住了:“先找线索……等你冷静下来,把思路整理好了,再和我仔细说明白。”

戚檐还欲说些什么,却给文侪抬手挡了嘴:“我现在就当是王虔他存在严重自毁倾向,只不过我们尚未发现他存在自残状况的证据。”

文侪瞥一眼那看他眼色的戚檐,起身时掐指嘣了他额角:“我没那么介意这事,你也不要想了!”

刚刚贴墙坐时,总有东西在硌着他后脑勺,这会儿看不清东西,文侪便只能上手去摸——那是个用纸糊的小洞。

略使劲,外头湿咸的空气便涌入屋中。

一同进屋的还有倏然刺痛二人目的月光,不算太亮,但对于置身黑灯瞎火半天的俩人而言与直视艳阳并无太大分别。

屋内家具都覆上了一层清寂的薄灰,文侪沿墙走,直至被一个放置了老式台扇的小木柜堵了去路。

台扇不大,三片塑料扇叶上均用红颜料写了字。

【贪】【嗔】【痴】

戚檐站在文侪身后,沾满血的手从身后环上他的腰,像一条蛇缠上他身:“三不善根——姥爷总叹说,我们这些俗人逃不掉沉沦六道苦海,必然要为这‘三毒’苦苦折磨一辈子,便是最后入了轮回道也不得解脱,转世投胎又要继续在人世间受其所扰。”

文侪忘了挣扎,或者该说是在那短短几秒钟内压根没想过要挣扎。

“爱情。”戚檐的轻笑绕在文侪耳边,作了一缕似有若无的柔风,“贪嗔痴不专指爱情,但目前没看见王虔对于名誉、权力、财富一类身外物感兴趣,要我想,也就只能想到爱情了。”

文侪点点头,又像是从蛊惑里清醒过来似的,皱眉说:“杨姐房间内的线索不能全往王虔身上搬,阴梦内NPC大多存在个人故事……”

戚檐看向台扇的底座,指尖将三字点了点——【赠戚檐】。

“风扇一转,可不就给他将这些破烂玩意给甩了去么?杨姐送他这东西,寓意是好的,但看这玩意积灰的样子,恐怕王虔他不领情呢!”

戚檐说这话时,文侪恰在盯着网罩上的灰尘瞧,他一面将手摸去一旁的缝纫机,一面说:“是因为小白死了么?王虔他既对长生失去兴趣,又抛不下这贪嗔痴。”

戚檐摇头说不确定,见文侪的动作幅度明显放小,于是松开他,不再妨碍他干活。

缝纫机瞧着还算新,油黑的机头上刻着老牌子的名,一小块还没锈好的布料压在针下。

文侪学东西很有本事,单藉着过去瞧奶奶踩缝纫机的记忆,便坐上椅,脚压上了踏板。

机器嗡嗡走线,不到几分钟文侪就看清了那缝补好的粗布上的图案。

是一对鸳鸯,适才那裂痕恰恰好横分开两只鸳鸯。

一刀两断的既视感。

而缝纫机一踩,便给它们缝了回去。

所以,杨姐是毁了鸳鸯的人,还是要缝住鸳鸯的人呢?

文侪将布料抽出去,往后一翻,瞧见了后边的署名——“尤老爹”。

这杨姐尤老爹二人又一次凑在了一起。

平日,那二人最大的争执当然在于王虔是否要短命,那么眼下又是如何呢?

正思索,忽听房中一处窸窸窣窣抖了抖。

是窗。

文侪蓦然将视线送去——他知道这铺子往外,根本没有一扇能打开的窗子,那么,这屋内的窗户究竟往哪儿通?

“待着别动。”文侪一把压下那欲朝前迈步的戚檐,“一身的血,还想干什么?第七日就要到了,把命留着还原死况去。”

文侪紧盯那扇仍不断颤动着的窗子,蹲身抓了根拿来敲背的小棒槌。

他抬脚试了试地板的滑度,又将手中棒子转了转,冲身向前,便是哐哐两棒子下去。

小窗支离破碎,露出一张惨白的哭脸。

文侪惊得退了一步,在那一晃间瞧向了窗子后藏着的一间卧室。

那屋子不大,家具算不上多,唯一奇怪的只有那个被红绳捆在一把小椅子上的男人。

文侪瞥一眼戚檐,便翻身进去,扯下了男人的堵嘴布。

那是一张平凡的面容,五官素淡,无一处说得上出彩,面色则显露出病态的白。

那男人几乎是一瞅见文侪便惊恐地喊起来:“跑、快跑啊!别来别来!”

他挣扎着,疯狂地扭动身子,身下椅子被他摇得嘎吱嘎吱地响。

文侪并不听他的,仅仅是攥住他的肩膀,说:“小哥,你冷静冷静!杨姐已经退租了,这儿除了我和房东,再没有别人,没人能伤着你!”

那男人含着眼泪摇头:“你走,你们俩都走——!”

文侪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愕然回头瞧了眼戚檐,又转回去抓住男人的肩骨:“是戚檐要害你?”

那孱弱的男人盯着戚檐疯狂地甩起脑袋,薄薄的肩在文侪双手的攥握中打起了颤,他垂着睫,说:“不、不是!!”

过一阵,他又忽像是下定决心似的抬了头:“与戚檐无关,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他在惊觉自个儿扯住文侪衣袖的刹那,猝然弹开。

手敲在胸骨上,啪地一声响。

文侪见怪不怪,只蹲身去给他松绑,说:“小哥,你起来,咱们出去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