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1 / 2)

文侪将手指骨头掰得咔哒响,微微一笑,说:“你刚刚说了什么?再重复一遍,让你大哥听仔细呗?”

戚檐拢了微敞开的浴袍,也是一笑:“小的这就麻溜地换衣裳去。”

“换套轻便的,下边积水多,湿了身子难受。”文侪又补一句。

戚檐是个衣架子,即便是简单素净的衬衫牛仔裤穿起来也好看,文侪瞥了眼他的搭配,说了声“挺好的”。

那话登时叫戚檐心花怒放,又担心自个儿太过激奋,日后文侪便夸不出口了,只能咬唇收敛了眉底笑意,临出门还从外送笼里取了俩热乎乎的包子,拦住了正欲走楼梯的文侪。

“哥,吃点东西填肚子,累了一早上了。”戚檐将包子递去他手里,“咱们这回走电梯吧,说不准里头有什么稀奇机制。”

文侪没有拒绝。

嘀——

电梯摁钮被点亮,上方的显示屏数字从【1】一刹跃至了【6】。

电梯里铺着被踩旧的塑料红地毯,轿厢壁板锈迹斑斑。

然而,比起里头的陈旧布置,先吸引二人注意的是正对电梯门的一张红底白字的告示。

【乘此电梯者须知】

【一、电梯只能往下走,不可触碰比您所在楼层更高的按钮。】

【二、干燥的电梯是安全的,潮湿的电梯是危险的。】

【三、楼梯是危险的!楼梯是危险的!楼梯是危险的!】

【四、5F和3F的原住户禁止乘坐该电梯。】

文侪将戚檐往里头扯,摁下5楼摁钮,才说:“住5楼和3楼的也真是倒霉。又不让他们走楼梯,又要禁止他们乘坐电梯,那不就只能困在那一层了么?”

“电梯说楼梯危险,楼梯就当真危险了吗?你今天估摸着没少跑吧?”戚檐环视昏暗的电梯内部。

“这倒是。”文侪咬了口包子。

“话说,这包子味道还不错。”戚檐将剩下的半个包子也塞入口中。

文侪嚼了半晌,咽了才说:“是吗?我五点到八点的劳动结晶都在里头了——哦,你才刚醒吗?果然当房东还是比较自由哈。”

戚檐不敢吱声。

***

电梯门一打开,戚檐便迅速将这层的店铺布局摸了个大概。

电梯门右侧是一家冷清的小酒馆,转过拐角是游戏厅;左侧是书店一类,紧接着到音像店;直行则是灯一闪一闪的楼梯间。

要收租的地儿是那音像店,戚檐想都没想,便领着文侪径直往左行去。哪曾想到了店门口,脚还没来得及迈进去,先给屋内一人提声喝住了。

“戚老板,您是活的,可秦某这儿的规矩是死的。”

一身着绛红倒大袖旗袍的女人自木柜后摇扇而出,她在距门口约莫五步之地停下,扬着下巴,斜眼睨人,连戚檐这大楼房东都被压在了那人眼底的蔑意之下。

“秦老板,实在对不住!我近来记性不好,这大楼里头家家店的规矩都给忘个精光!”戚檐将背在身后的手收回去,头稍低,垂目瞥一眼机械表,这才笑道,“为避免伤了和气,您不如将那规矩再讲一遍?”

秦老板合了扇,在柜台边上的茶几前坐下来,不紧不慢地拿起个紫铜茶壶:“小事。”

她对面的两个空盏都被斟满了,嘴角这才带了点笑。

“戚老板可听仔细了——我这小店讲求缘分,倘入店后二位瞅见个笑面老头,亦或者是听见了小孩儿的哭啼,只管快快从店里出去,千万别喊秦某,彼时秦某可听不着你们喊。”

“若没碰上呢?”文侪问。

“哦,你是杨姐那儿打工的文小子吧!心肠好的人命长呢!”秦老板垂手,左手的玉镯子碰着茶盏,叮当一响,“若没碰见那两只鬼,出去前秦某请你们各喝一盏茶。——秦某去柜里拿租金,若不嫌麻烦,二位便进来逛逛吧。”

他俩本就不只为了收租而来,能逛逛正好合他俩意,待那秦老板一走,便踏入了店内。

店内一排排的矮木架子极多,为提高效率,二人甫一进店便分开行动了。

这小店内装修极复古,摆架皆为木制,每走几步便能瞧见些古董花瓶。摆架上,DVD、VCD、CD、LD分区齐整,种类齐全。

文侪从店门前一路走来,指尖自黑白惊悚片滑至科幻片再到文艺片,他沿边缘绕了一圈,察觉这店内影片内容太过丰富且并无明显相同点,深究影片特征与类型似乎并无太大用处。

戚檐大抵也是一无所获,文侪盯着角落一个青花瓷瓶瞧时,忽闻他与秦老板攀谈起来。

“秦老板,您这店里东西还挺全——平日里生意如何?”戚檐在文侪对面停下来,木架矮,他恰能瞧见文侪那一截自领子里抽出的白皙脖颈。

那人正俯首仔细瞧着什么,戚檐也没喊他,只笑着将视线挪向秦老板。

“生意么……说不上冷清,每日都至少有一老一少在这儿挑东西。”秦老板将一叠纸币放在柜台上,示意戚檐来拿。

“不急。”戚檐摆手,又问,“您这儿的电影太多了,不如您给我推荐一部吧?”

秦老板闻言抿唇笑了笑,说:“成啊……唔……就您左手边最顶层的那一排,很适合您呢。”

戚檐侧过身子,看见了一整排的黑色喜剧,于是问:“哦?您为何觉得那些电影适合我?”

秦老板摇摇头,红指甲有规律地敲打着柜台面:“您叫我害怕。”

闻言,戚檐更是困惑不已。

他还要追问,却被那秦老板摇头拦下。

文侪趁这时插上了话,他笑着:“秦老板,那我呢?”

秦老板不再晃脑袋,只冲文侪抬了抬扇子,说:“你和戚老板是恰恰相反,你适合悲剧电影,不是那种小火慢熬,软弱无力的,得是灰冷调子,叫人瞧几眼便绝望的那一类。”

“哦?他是那样的人么?”戚檐瞧一眼文侪。

“不、不是。所以才更该仔细学学如何做一个那样的人。”秦老板凤眼旁睐,话却依旧冲戚檐说,“他那样的家夥厉害着呢!人一个不当心便要被他困住,纵是戚老板你,也逃不掉的。”

听了那话,文侪也没什么反应,只将摸在花瓶背面的手收回去,仔细瞧了瞧,便见了指甲盖上沾染的血色。

“小朋友,莫着急、莫着急呀!入此死人店,必得沾点红哩!”

文侪闻言赫然将肩一耸,瞳子缓缓挪向身侧,便觑见个冲他嬉笑的老头。

老头穿着赤红的马褂,手里还撑着把血红伞。

文侪僵着身子,目光自老人的秃头向下滑至湿滑粘腻的伞骨。

他蓦地想开口应话,可他后一霎便想起秦老板的话,于是咬紧牙关,生生将话给咽了回去,转身便往外走。

路顷刻变了,变得又长又窄。

他好似穿梭于一条窄巷之中,两侧的石壁摩擦着他的双肩,擦烂衣裳,继而破开皮肉,溢出血来。

求生本能下,文侪不断加快脚步,到最后不知不觉迈开腿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