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2 / 2)

满桌狼藉鲜红,那黄复却哈哈大笑起来:“知道的便说这是生日宴,不知道还以为我们在吃人呢!”

俞均也随着他笑,可戚檐却一点儿也摸不清那话究竟有何可笑。

像吃人么?

为何像吃人?

像吃别的肉,像吃鸡鸭鹅牛肉不行吗?

都是肉,都会流血啊?

不是吗?

戚檐忽而使劲甩了甩脑袋,他不知为何自个儿会为那般无关紧要的事物动摇。

他知道自个儿现在精神状态很差,不是醉酒那般的不清醒——是虚弱。

脑子似乎叫过烫的体温烤得转不起来。

戚檐的眼前开始蒙上层白雾,他奋力眨了眨眼却没能将眼前的东西抹干净,恍若戴上了副沾了油的镜片。

他觉得头晕,越来越晕,眼前的一切都在不停晃动,渐渐地出现了重影。

他抬手摸了摸额,上头尽是冷汗。

他瞧着那被顾大姨揽住的文侪,笑了笑,只摸着墙往搂上走,不停地走,走到那间书房里翻找。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所以更加地迫切,他要在死前多为文侪做点什么以减少死亡循环次数,一定得快点,再快点。

众人皆在楼下庆祝那少爷的生日,这二楼除了偶尔上溢的笑声,便只能听到外头不息的风雪声。

他将书房里头的抽屉近乎是粗暴地往外拉,往外甩,将抽屉上下,乃至于底头都摸了个遍,终于在抽屉的一个隐秘夹层里发现了一个钥匙串。

冷,真的好冷。

他的牙齿上下敲击,脑海里响起了菜刀砍在砧板上的声响。

戚檐面无表情地朝周宣的房间跑,腿软得他似乎连站稳都没力气,于是他倒下来,扒着墙往前爬,不断地爬。

后来他嘴里吐出一口鲜血,喷了满地,他匍匐而过时,衣裳却将那摊血抹得又稀又淡。

他抖着手将那有些重量的钥匙串举高过头顶,一点一点地往桌上推。

推,再推,直至那东西安稳上了桌,而他的手在浮空确认了半晌后,啪地落了地。

疹子不知何时已爬上了他的手臂,他不觉得痒,故而没有挠,他只是看着、看着,直至胸口一阵剧痛令他呕出了最后一口血。

戚檐死了。

***

当文侪蓦然想起戚檐已死去的事即时,他再回身看去,只瞧见了桌旁一具寒透的尸骨。

他走过去握住戚檐苍白的手,忽然觉着一阵恍惚——那么拖他回房,亲吻他掌心,又抚摸他后背的是谁呢?问他话,听他分析的又是谁?

戚檐平日里头体温高,这会儿却冷得冰似的,文侪一直牵着他的手,直到俞均叹着气将他二人分开。

也是在这时,他呕出了满地的碎花。

***

文侪夜里阖眼时,眼睛一直盯着那书桌一角,纵然戚檐的尸身早就被人搬了出去。可他直盯到眼睛发酸,才勉强眨动几下眼。

可是阴梦有强迫人入睡的规矩,他再怎么死撑着不肯闭眼,末了还是沉沉睡去。

早晨的微光打在他身上时,他起初只是有些发愣,待眼睛转向书桌上那串血迹已然干涸的钥匙时,他的眼眶忽而起了潮。

他掀被子下床,抓着那串钥匙便夺门而出。

洗漱间的冰水叫他的大脑清醒起来,他拨弄着那串钥匙正打算插入那俞均的门锁里头,那扇门忽而自动打开,他忙不叠将钥匙串丢尽外套口袋里,发出“叮啷”一声响。

“哥,早安。”

“我正要找你来着,”俞均说,“哥想找你帮个忙——哥要配一管试剂,可惜缺一味药材……”

俞均说着同他展示了一番自个儿手上的冻疮:“哥的手已经给冻成这样了,不好跑外头瞎晃,你帮哥拿来呗?”

“在哪儿呢?”

“后院仓库。”

文侪点头,只伸手说:“钥匙拿来。”

俞均一愣:“你这少爷连府里的钥匙都没有?”

“这是我爸的宅子,又不是我的。”

俞均将信将疑,只从白大褂里掏出一把小钥匙递去:“动作快些啊,当心冻着!”

文侪没回头,也不回应,迳自跑向后院。

然而钥匙还没来得及对上那覆冰的冰凉锁头,他先跪了下来,鲜红的花瓣随着他的眼泪一并砸去了雪地上。

文侪的唇翻抖着,他却在喉咙的挤压中笑了起来。

“……是俞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