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2 / 2)

戚檐也没什么挂念,只给他伸去自个的手臂要他咬着,那人挣扎了半晌,痛得难耐,终于还是下了嘴。

银亮的美工刀在眼前闪着,尝着了先前一刀的痛苦,之后的每一刀自然更需要勇气。可文侪不敢犹豫,单硬着头皮下刀。

戚檐把他紧紧箍在怀里,结实小臂上叫他咬出了一圈又一圈的血痕。

最后一刀落下,腐肉皆落地,那戚檐不由自主屏住的呼吸总算松开。他将牙印明显的小臂伸至文侪面前,说:“漂亮吧?像是溪头的涟漪。”

文侪白着唇摇头,虚弱地骂了声:“疯子……啧、对不起……咱、们快些把这间屋子翻了吧?四个谜题皆以‘我’为叙述者,隔壁屋恰巧是‘我’的,那儿的线索量应该很是可观。”

言罢,他发著抖起身,只用舌把嘴舔了舔,又埋头进了线索堆里。

这是一间双人房,由于布置的绝对化差异,可以轻易地将这房间分作两个部分。

左边属于颜添,右边属于童彻。由于先前对于童彻已有了分析猜测,那俩二话不说便往颜添那儿走,两只手先后抚上那干净无瑕的墙面。

左边使用了空白墙纸,白的,粘贴去仿若原墙一般的墙纸。

戚檐笑起来:“当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文侪说:“撕开吧。”

戚檐于是用球鞋尖头使劲磨蹭墙纸下缘几下,叫那贴得还算紧实的墙角迅速翘了角。他打量一眼,只略微躬身,再扯住那东西冲其斜后方轻快地跑了几步,那整面墙纸便软趴趴地耷拉下来,露出后头掩盖的巨型成绩表。

语数英物化生六科将墙面分作六格,其下皆是详细的成绩单及其出处。

“分数论者啊……不过她从哪儿得来那么多成绩……照这样数来,每科没考个几千回,能把墙面填成这样?”文侪感慨。

戚檐把他勾过来,指给他看:“嗐、你看,人家可是连练习册都打分。”

文侪从他臂弯里钻出去,又去摆弄起颜添堆在墙根的那些个杂物。

箱盖一开,一口带血锅。

罩布一掀,锅碗瓢盆筷。

文侪将那些东西端量几下,说:“这些东西可是指向谜题参中的‘锅碗瓢盆’?”

“恐怕是。”戚檐挪步过来,“只是宿舍顶多容许人带碗瓢盆,这锅能带来?”

“我看不行。恰巧这口锅上还带了血,是借这东西喻指家里施加的压力么……你去把她抽屉翻一翻,看看里头有什么关于家庭压迫的线索没。”

戚檐乖乖照做了,只将那上了锁的抽屉粗暴砸开,取了放在里头的本地日报来。

他粗略扫了一眼,讲的大概是夫妇X某和X某,因为女儿进入补习班后成绩不升反降,跑去告补习班虚假宣传的事,本来这类小小民事纠纷还不足以登上日报的社会版面,可是同这篇报道紧挨着的另一小板块的【X县一父母当街掌掴爱女】,叫那则平凡新闻变得很是耐人寻味。

戚檐于是轻轻拍了拍掌,将那还在沉迷翻床底的皱眉猫儿卡着胳膊拎起来,推去了童彻那儿,他说:

“没必要再翻了,颜添那谜题已足够解了。”

***

童彻那儿的布景要比颜添那里复杂好些,可是他们定睛一瞧,里头也并没有太多诸如文本信息、图像信息一类直观化的线索。

文侪抱着双臂将这屋子整体瞧了一遭,见那戚檐正百无聊赖地拿指尖转着一装饰品,不禁愣了愣。那东西转得太快,文侪看不大清楚,便叫他停手,问他:“那装饰品的两面图案可是一样的么?”

“不一样,且差异还不小,一头红,一头灰黑。”

“这样……那该不止这一处才是……”

文侪喃喃说着,去将童彻那一床黑被单翻了开,果真是花色的。

他于是将脚跺了一跺,说:“又走回那俩分歧点了——童彻究竟是饱受偏见所累,还是她真的表里不一?”

戚檐挨着他的颈子笑,说:“谁借喻表里不一是叫黑的在外,红的在里呢?——亲爱的,咱们答题吧。”

文侪抢答:“我来写。”

戚檐歪头在他面前一笑:“虽然我很高兴你能把那称呼应下来,可是谜题好歹有四道,咱们还是对半分的好。”

文侪闻言像是不满意,便说:“谜题二两只眼睛那道不还是没能确定么?先去‘我’宿舍翻完再说。”

***

走廊里的僵尸跳动着,纵然孙煜的房间就在侧边,要想窜过去的难度依旧不小。

二人只得在颜添和童彻屋里缩着,然而半晌过后却从门缝里觑见那屋主二人从他们门前过去。

已来不及感慨原来活下来的是童彻,死的是郭钦,戚檐只干脆利落地表明观点:“眼下双人出行包括咱们还有一组,可却没见有人发动技能,估摸着涉及合体的规则持有者都死了。”

文侪垂头,若有所思。

看样子这层楼如今还算是安全,俩人于是趁着那二人走远了些,猛地开门,再开门,砰地一声将童彻和颜添两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关在了外头。

然而那戚文二人还没为顺利到达目的地而欢喜多久,一回首,便见孙煜房里四面皆是黑色,只有一只巨眼高高悬在房梁之上,地毯图案是一张打了叉的红嘴。

有一张名牌躺在地毯正中。

——是江昭的。

戚檐于是扶住文侪的肩,说:“那涉及两只眼睛的谜题,我们虽有些思路,但思路还不大明晰,不然除它以外的的那俩问,咱分着写一写?”

他并不去问文侪意见,自顾将绣花鞋那问给揽去了,说白了还是拣着那些不确定性较强的问题答。

文侪前些天同他争累了,这会沉默地动了笔杆子。

【参、我听见了锅碗瓢盆生生砸断头骨的声音。】

【答:“锅碗瓢盆”指颜添父母对于孩子分数的严苛追求,“砸断头骨”指父母的唯分数主义给颜添带来的生理心理双重创伤。】

文侪这一问回答得简单,斜目瞥见戚檐那手速快得要命的这会儿仍在写,便不由得探了脑袋过去,哪知方瞧着一点便被他挪开了,他说:

“文哥,你饶了小弟。小弟不喜欢答题时叫人瞅着,总觉得心里慌,说不准要影响答题呢。”

【壹、我盯住那双漂亮的绣花鞋,幻想里边是怎样一对畸形的脚。】

【答:“漂亮的绣花鞋”指童彻美好的外在形象;“畸形的脚”指其扭曲、肮脏的内在。孙煜用‘幻想’一词连接童彻外在与内在形象,表面自身对于童彻的整体持无凭无据的否定态度,即孙煜对于童彻的形象认知存在偏误,且存有极大偏见。】

文侪簿子上出现黄圆时,他余光往一旁一瞧,却见那戚檐接在谜题壹下,竟将那谜题贰也给作答了。

【贰、我死于自己生了两只眼睛。】

【答:孙煜自杀的一个重要缘由在于那久经霸淩的江昭。“两只眼睛”表明了孙煜目睹江昭遭受暴力的事实,而面对惨遭霸淩的江昭,孙煜为保自身安危选择了旁观与选择性忽视,不断累加的负面心理最终成为了他自杀的强大推动力。】

“戚檐——!你怎么有胆子……”文侪惊恐地瞪大了眼,那对琥珀眼珠子失了长睫的遮挡,更显得晶莹剔透。

戚檐努努嘴,说:“文哥,你这回就先忍忍火气,别打小弟我了吧?若是小弟答错了,还得受一顿电呢!”

结果出现不过是眨眼一瞬,在那文侪焦虑得险些忘了呼吸时,两道黄圆出现在了戚檐的本子上头,一刹便将文侪的眉头给捋开了。

“四谜题都解开了?”文侪觉得很不真切,“在阴梦第二日?”

戚檐虽说笑着点头,可是眼神总在屋内飘,闷闷地不说话。

文侪没理会他的反常,只还觉得兴奋得有些飘飘然,倚着房墙喘气,喘,再喘。

“呼、呼、呼——“

“呼——呼——”

“呼————”

他的目光在屋里转着,从那没有半点宿舍该有的配置的地面,转向了挂在房梁上的那只大眼。

高高在上、毫无温度的大眼。

他的心脏忽而剧烈一跳,好熟悉,好熟悉,他在哪里看到过那只高高在上的眼睛,他在哪里感受过那高高在上的视角?

他回忆着、回忆着,蓦地发觉他脑海里的回忆变得有些模糊,看任何东西都好似隔了些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回忆里的戚檐离他那么的遥远?

为什么那戚檐旁边还跟着个其他人?

他等待着那人回头。

——是他文侪的脸!

文侪腿脚发软,一下便顺着墙滑了下去。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他的回忆怎么可能皆是上帝视角?

错了、都错了!

就在那一刹,他和戚檐血管之中涌入万般电流,痛得他们瘫倒在地,抱身抽搐不止。

文侪阖眼前,看到整个世界有如一栋将要坍塌的老楼,一片片地褪下墙皮,在他们面前瓦解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