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2 / 2)

几乎在他跨过门槛的刹那,耳畔忽而飘来一句阴恻恻的小曲:

“脑朝黄土,脚朝天,眼嘛鼻嘛嘴,百无一用……”

文侪想,唱曲儿的那一个必然是个女子,并不是因为他的嗓音怪尖怪细的。

而是因为那女人的脑袋正悬在走廊灯管处,随风荡啊荡。

***

“嚯,好新鲜的阵仗。”

在戚檐的感叹声中,文侪已略过那女人的脑袋,入屋将手摸上了无一不存在残缺处的简陋木桌。摇摇晃晃的桌面被文侪那么一动,随即飞出肉眼可见的大片浮尘,直呛得他嗓子发痒。

可他清了清喉咙,却是不由自主地在一表面被漆作赤红色的长凳上坐下。脑袋忽然偏了方向,他的眼越过桌面上层叠的泛黄旧书,看进了窄小的桌肚。

既说是“肚”,里头剩下被啃得尤其干净的骨头与好似被人反覆咀嚼过许多次的烂肉,便绝不能算得上新鲜事。

文侪皱了皱鼻子,却还是强忍着恶心将手往“腹腔”里头伸手,在大摊粘腻的血肉中,他很快摸到了一张纸片。

正寻思是什么鬼东西时,那硬纸片被他掏了出来,淋漓的血毫不吝啬地蹭在早已沾满脏污的蓝白校服上,露出那纸片本来的面貌。

——原来是一张合照。

不是别人,恰恰是他与戚檐的合照。

他的手指蓦过上头笑得正灿烂的戚檐的脸,觉得很不真切。

因为尚且活着时,他二人仅有一张双人合照,而那张照片是在段礼等无赖的逼迫中拍下的,而今大概早已被遗忘在了某个相机的内存卡中。

***

文侪没理清照片的用意,也不急着给那总喜欢借题发挥的戚檐展示,只默默将照片收入口袋,随后看向那正在教室尾忙活的小子。

这“黄土村”最末端摆着个格格不入的梨花木高柜。柜子有如中医馆那中药橱一般,一整面全由抽屉构成。每一个抽屉面上皆有墨迹,写的皆是这游戏参与者的名字。

只是写的还不全是名字,下头还要附上句短小的隐喻。

【戚檐——迎日出的早起鸟。】

【江昭——没有齿牙的庸才。】

【童彻——闭上嘴的海棠花。】

【颜添——算命的算账先生。】

【郭钦——被恶狼咬的状元。】

【老班——尸位素餐的裁缝。】

戚檐把那谜语看了一遭,说:“这里边没有你的名字。”

“这说不准是我的柜子。”文侪平静回答,“快些把那些抽屉都拉开,不然就麻利点滚我后头去,甭在这儿像堵墙似的碍人手脚!”

“好啦,这些抽屉好深,一层层垒得老高,你构不着吧?”

“想我踩你脑袋上揍你?”

“嗐,我开个玩笑,缓解一下紧张氛围。”

“谁紧张了?”文侪狐疑地抬眼看他。

“我。”戚檐说,“给先前那些线索吓得流汗不止,不信你摸摸我的手?”

“手怎么了?”文侪又瞅他一眼。

“给吓得出了汗。”

文侪皱皱鼻子,没想摸,一只大手却自顾自地甩了过来,紧接着长而有劲的十指往他手上一缠,叫他一个应激反握了——那手大,暖,干燥。

“?”

戚檐理直气壮地看向他,说:“我是为了牵你的手才这么做的。”

“你又抽什么风?!”文侪给他总那么莫名其妙的举动逼得近乎发狂,然而墙上钟表表针不过嘀嗒一动,便止住了他一切斥责。

“拉开抽屉,快点!——”

戚檐看着那人炸毛模样,一面觉得可爱,一面担忧自个儿的性命,于是赔上个微笑,自觉地拖了把长木凳来:“文哥,里头东西多,要想都搬出来,只怕要花不少时间。”

“哈……”文侪垂眼呼了口气,说,“那你别拿出来,就仔细翻一翻,若是里头没什么细节化线索,便将每个柜子的东西总结归类了,再给我念一遍。——那凳子不稳,我给你扶着,你上去。”

“哎呀,真真是麻烦您了!”戚檐说着抬脚踩了上去,可他虽抱怨着,却只花了不至十分钟便将六个抽屉整理好了。

“没有细节化线索。”戚檐说,“只是土鸡蛋、老腊肉等地方特产之中出现了一些不合群的物品。”

文侪闻言,左手替他扶稳那抖脚椅子,右手却从口袋里掏出笔和本子,又用牙咬开笔帽:“说吧。”

粗头油性笔落在笔记本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戚檐——红指甲油】

【江昭——带血绷带】

【童彻——尖绣花鞋】

【颜添——半截树桩】

【郭钦——铁指挥棒】

【老班——缝纫工具】

文侪将笔杆子敲在那绣花鞋上,正思索它与谜题壹的联系,忽而瞧见了窗子几星闪烁的红点。

那红点闪着闪着,陡然变作了一双黑珠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