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2 / 2)

戚檐斟酌着文侪散怒的时机,半晌指着那漆黑楼道冲他笑了笑:“来都来了,咱们上楼逛逛?”

“要走就快些别磨磨蹭蹭的!”

文侪无意间又拧眉,在戚檐适才那话从脑海里飘出来,他在顿起的一身鸡皮疙瘩的刺激下匆匆松了眉。

***

戚檐领路,文侪垂头踩台阶跟着,却忽而被身前一堵高墙给堵了去路。文侪一怔,蓦地抬头,这才发觉适才是撞上了戚檐硬实的脊背。

他本就同那人有不小的身高差,偏巧这会那小子比他多踩上了两级台阶,高得像是一堵难以逾越的墙。

啊,他忽而想起了,高中时,他对戚檐没有好感的缘由。

***

文侪家里人发育都晚,再加上作息极不规律,刚升入高中那会,他才勉强摸到163cm的边,站在男生群中根本瞧不着影,连站在女同学身边都显得有些瘦弱。

高中第一学期结束时,同学之间还算不上知根知底,多数人只将自个儿好的一面展露在外,可那时文侪便已是独自一人了。

他习惯了独来独往,平日里没什么人会主动站到他身边,他并不难过,也并不为之焦躁,实话说,他甚至乐在其中。

——他并不需要朋友,学业与家中琐事已然将他的时间挤得满满当当了。

那时,他总喜欢避开刚放学时汹涌的人潮,即便是寒假开始前一天,他也专门磨蹭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收拾好书本往外走。

将要绕过走廊拐角进入楼梯间时,他听见了另一头五六人打闹的嬉笑声。高中男生恰是嗓门又大又没点数的时候,他们口中玩笑话径直入了文侪的耳,而玩笑话的中心不是假期打算,好巧不巧,正是他文侪本人。

文侪本不欲听那些闲言碎语,直至听见同班同学用熟悉的嗓音笑着喊了声“阿檐”,而后传来戚檐不紧不慢的慵懒回应。

“怎么?”

“唉,我问你,你和我们班那死心眼班长关系不错吧?”

“什么鬼,谁和你说的?”戚檐话音中好似有不少的鄙夷。

“你俩不是总被主任约一块谈话嘛?像那啥,啊,相亲相爱一家人!我还以为你这好脾气和那等犟种也能玩的不错呢。”

“不熟,也不知道什么人能和他熟起来。”戚檐轻笑。

“哦你们不熟啊,那我可就开骂了哈?”那同学忽而骂了声脏话,“妈的,怎么就我们一班选了这么个奇葩班长,特么的真一丁点水都不放啊!那作业他就非准时上交不可,还他妈的一个个对著名单数,生怕我们不交!!!”

“妈的,你倒是提前写了啊!我们二班那个班长才是真奇葩。他妈的!那姓楚的狗东西一天到晚催作业就罢了,他自个儿写完了还要和老师讨新的,老师不能单给他发卷子吧?结果怎么着?人手一份!!!”另一人叹出一口气,“妈的,我能不能转进三班啊,我要戚哥做我班长呜呜——”

“哦,二班那个我倒是熟。”戚檐语气平静。

“那你帮我从旁敲打敲打,叫那小子收敛些呗?”

“可得了吧。”戚檐笑答。

“甭管他,先救我!哪家好心人先来把我从姓文的那里救出去!?那死正经一整个学期和我们说的闲话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班里氛围被他搞得死气沉沉的,我在那班里真的要郁闷死了。”

“哦,他还能决定氛围啊,还挺神通广大。”戚檐插了一嘴。

“咋的,还叫你起兴趣了?说起来……你不是最讨厌文侪那类人的么?分明屁都没有,还非摆出个心高气傲、不知变通的样子,总那么斜眼看人,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

戚檐没开口,仅回以嗤笑一声,声中有讥嘲之意。

文侪又朝那处张望一眼,见那群大高个如山一般堵在楼梯间,只觉疲惫。可说一丁点不在意是假的——他有些羡慕他们的身高。

此外便再无其他。

他倦于去记挂一群幼稚、只知乱嚼舌根的愚人,可在给那群人定性前,他却不忘先给那戚檐先盖上个“表里不一”的章。

多亏了发助学金的主任“牵线”,他俩才有了认识的可能,勉强能攀上个点头之交。即便一整个学期二人没说上几句话,可每每相遇,那人也还是会扬起嘴角笑一笑的。

原来那笑也不真心。

文侪默默绕开了层峦,自甘做一寂寞孤丘。他绕远路下楼的途中,心底暗想——大概这一辈子都不会同那群人同流。

一群讨人嫌的傻X。

***

恰是俩人将校园走得差不多时,手上三根红签亮毕,天地于他们眼前瞬息融合。

那二人倒是镇定自若,仅静立原地,从容等待,等待眼前事物呈数字化崩解再一点点重塑。

他们眨眼间便回到了委托铺前。

夜已深,一鈎弦月被阴云尽数遮去,天幕暗得叫人窥不着半分光。

那铺子里头尤为反常的没亮灯,披头散发的薛无平正歇在柜台处,瞅见二人的刹那,单冲他们咧开个森凉的笑。

那二人习以为常,只说笑着要越过门槛入屋,谁料左腿刚在内,右腿尚在门槛以外,便听来震耳一声嘘。

“立住别动,贵客就要来了!”

那二人闻言赶忙收了右腿,屏息间听得身后飒飒秋风忽而大作,身后红门登时“砰”一声砸在了屋墙上。

呼啸风声中,有细微铃铛响。

“叮铃——叮、铃铃铃铃铃——”

当木门砸墙乱响数次后,尖锐铃铛响已然盖过了风声

恰是铃铛响个没完时,二人身后响起了嗒嗒脚步声。

待那震得屋子晃动的脚步声停下,薛无平这才掀起眼皮去瞧那立身门槛之上的东西。

他站起身往那处走去,恭恭敬敬拢袖相迎,途中经过那好奇得差些回了头的戚檐身侧时,更以腹语轻声说:“那位唤作千铃公,他驱鬼六十余年,通身叫恶鬼胡乱啃食过,如今模样不是你们所能承受的。因而我只劝你俩一句,千万别回头。”

言罢,薛无平又笑着同俩人身后那“人”说:“阿公,您进来坐坐吗?”

那“人”摇了摇脖子上顶着的,混乱而细碎的条条肉块,奋力将形同疤痕的嘴撑大、再撑大,抖动自个那条满是漏口的长舌,终于发出声音:

“那东西在城西,死时只有十七。”

“生前名姓呢?”薛无平问他。

“姓孙,名煜。”

【委托参·飞黄腾达僵尸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