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2 / 2)

周珞石简单和她聊了几句后,把话题引向了黄岐。

“怎么没看见乐乐的爸爸?你一个人操持家庭,很辛苦吧。”

听见自己的名字,乐乐抬头看过来,周珞石冲她笑了一下。

“不辛苦。等钱攒够,我们就可以搬去市里了。一家人在一起,只要有个盼头,就不辛苦。”

“嗯,是的。”

女人却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警察同志,不瞒你说,我总觉得孩子他爸这段时间不对劲。”

“也许是工作压力太大。”周珞石问,“是怎么不对劲?”

女人忧心忡忡:“他爸夜里老是做噩梦惊醒,大口喘气,掐着脖子说喘不过气,要好久才平复过来。那喘气儿的架势,我半辈子都没见过,就像……就像被人勒住脖子喘不了气的人一样。我……我劝他去医院检查,他说不用。”

周珞石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击,侧脸看不出表情。

“我知道,孩子他爸工作很辛苦,性格也和同事不合。我劝他说不要那么拼命,能早搬去市里最好,晚一点搬也没事,最重要的是身体健健康康的,你说是不是,警察同志?”女人应该是少有社交,此时遇上能信任的人,便一股脑地把心里话说出来,“身体垮了,其他的又有什么意义?”

“你说得对,身体是第一位的。”周珞石说,“你也别太担心,他会好起来的。”

他一语双关。

又说了几句,周珞石带着Bryan告辞。

破旧的筒子楼外是一大片青草地,干净,宽广,和这片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

周珞石双手插在裤兜里,慢慢地踏着青草地向前走,并不上车,也并不说话。

Bryan想起在咨询室里听到的内容,文化程度不高的黄岐总是反反复复地描述,梦中的青草和雨水味。

他看向脚下的青草地,又看向前面沉默的背影,声音冷硬地开口。

“你想,我让人来,乘坐挖……挖,excavator。”他顿了顿,说出了刚刚在软件学习的成语,“掘地三尺。”

周珞石停下脚步,轻叹着摇了摇头:“弟弟,这比隔壁李小姐的苹果派更不优雅。”

Bryan恼怒自己的多此一举,冷冷地抿紧了嘴唇。

多此一举,他记得这个词语。

他哥哥教他的,在他告诉了妈妈哥哥身体不舒服后。

[指此举毫无必要]

而后,他惊讶了。他发现,周珞石竟然是在犹豫。周珞石从会说话的时候起,就是一个非常有主见的小男孩,他从不犹豫。

可现在,他在犹豫。

他只在举棋不定时开玩笑。

周珞石慢慢地向前踱步:“黄岐先生告诉了我两个意象,他梦中的海水如有实体,挤压他的呼吸空间,他窒息醒来。显而易见,他在骗我。他换了一种意象来描述窒息。”

“窒息,这是关键。”

“第二个意象,他闻到雨后泛起的青草和泥土芬芳。”周珞石说,“这种香味是很多人的童年记忆,其实是一种挥发性化合物,名叫土臭素。土臭素由土壤中的放线菌代谢产生,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泥土味。”

Bryan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土臭素可以用于香水的合成与制作,供顾客回忆童年时雨天泥土地里的味道。”周珞石说,“三年前,SUBI香水品牌推出了一款香水,名叫‘深林之吻’,便用到了土臭素提取物。”

Bryan神情晦暗,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周珞石停下脚步,终于露出微笑:“走吧,说好带你挖尸体。”

这一次车速很快,来到了一处废弃工厂。

SUBI香水品牌的前制造厂。

工厂已荒废了很久,杂草丛生,异味弥漫。

两人拨开重重杂草进入厂房内部,一切都清晰明了——

SUBI品牌的最大特色便是香水瓶,每一款瓶子都极尽设计之美。

满屋堆着等身的香水瓶模具,都是残次品。完美的等身模具,此时应该在全球不同经销店的门厅里,吸引顾客。

最中央,“深林之吻”的香水瓶,是一只颈细肚粗的优雅天鹅。

周珞石走过去,捡起石头把天鹅颈砸开一条拇指宽的缝。透过缝隙,一颗死瞪的血红眼睛与他对视。

十五分钟后,市分局刑侦队刑警一队赶到,为首的警车上跳下来一个灵活矫健的胖子。

熊胜林大学读了警校,毕业后就干起了刑警,现在已经是刑警一队的队长。

法医和相关人员在一边忙活,熊胜林确认了没问题,小跑到角落里:“周哥,之前不是说好有线索一起来?热心市民抢警察工作是吧?”

周珞石闲闲地倚在角落柱子上:“你多忙啊,我这不是怕白跑一趟耽误警察同志工作吗?”

他正色下来:“抓捕归案后,我要和他单独谈一谈。”

熊胜林说:“我向领导汇报一下,应该没大问题,毕竟你配合过我们工作那么多次了。”

法医那边似乎有新发现,熊胜林忙跑过去。

Bryan说:“你是警察?”

周珞石从兜里掏出个证件,晃了晃:“我不是警察,我是警察的线人。网上九块九买的,挺好用。”

Bryan从上车前就异常沉默,沉默中还憋着一股怒气。

周珞石慢悠悠地说:“你知道blowfish吗?”

河豚,生气起来能给自己炸开。

Bryan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的眼睛:“深林之吻,香水,你对香水知道很多,详细很,为什么?香水,你赠送过谁吗,姓喻的女人?”

周珞石震惊了一瞬。

他再怎么也想不到,弟弟一路上是在气这个。

“……”他啼笑皆非,什么也没说,“……”

奇迹般的,Bryan从他那诚恳的表情中,读出了四个字。

“你有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