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殁(1 / 2)

夏雨赵朔 蓝家三少 3492 字 29天前

彼时的芳华正茂,彼时的青春年少,美人回眸谁人怜?一步错,步步错,终此生成殇。

命运颠簸,注定了很多人这辈子都只能擦肩而过。

“妃妾?”

夏雨蹙眉,“你既然是妃妾,为何会——”

“因为皇帝信任我,他觉得只有我这样的女人,才有资格为他出生入死。”

樱娘说这话的时候,面如死灰,眼底再也没有任何光泽。

仿佛触及了内心深处的伤,又仿佛疼了自己,身子与灵魂一起颤抖,“我不想离开国土,却还是离开了国土。

我不想杀任何人,可还是杀了很多人。”

她抬眸,疲倦的容色,带着显而易见的倦怠,“早知如此,就不该离开师门。

如果没有离开师门,也许今日就不必与你们生死相见。

我厌倦杀戮,厌倦鲜血,更厌倦永无止境的尔虞我诈。

我恨战争,恨至高无上者为了权力的厮杀。”

“代州花满楼,是你们干的?”

夏雨问。

樱娘点了头,望着夏雨笑得凛冽,“你错信了人。”

“我知道。”

夏雨垂眸,别过头去深吸一口气,“何止是错信。”

“我知道,早晚有这一天,所以——”

樱娘从怀中取出了一张染血的纸,“她的字迹你应该知道。”

夏雨一怔,“你为何要这么做?我们不是一道人。”

“你能答应我,休兵戈,止硝烟吗?我不想两国交战。”

樱娘定定的望着她,“我答应过师父,走出师门之后,不许为祸苍生,不可作恶,我食言了。

可是现在,我想实践对师父的承诺。”

夏雨伸手接过,俯身蹲在她跟前,“有赵老九在,大燕和乌托国,打不起来。”

樱娘满足的笑了笑,“谢谢。”

“其实,你早就可以抽身了,何必等到现在?”

夏雨望着她,倒生出几分敬重来,“以你的功夫,大可一走了之,根本不必搀和其中。”

“如果让你现在放弃睿王爷,你会答应吗?”

樱娘笑得凄美。

夏雨垂眸不语。

“你也做不到,不是吗?”

樱娘笑得艰涩,“身不由己这四个字,你又何尝感悟极深?”

夏雨一笑,“我不觉得那是身不由己,我只觉得是心甘情愿。

无论所做之事,是对是错,都是自己的选择。

自己走错路选错了道,怪不得命,怨不得他人。”

樱娘身子微怔,若有所思的盯着夏雨含笑的容脸,良久没有吭声。

“也许,你是对的。”

她是选错了路,真的怨不得旁人。

“没人求着你去杀人,你不举刀,那些无辜的人就不会死。

难道你觉得是刀错了?”

夏雨望着她,“就好比今日,你无处可逃,我决意要你死,是一样的道理。

杀你,是我选择,对与错只能由我承担。

我不后悔,而你只有被选择的机会。”

樱娘点了头,“你是对的。”

她看一眼极好的天色,早上看见的血色朝霞早已不见,如今出现在自己视线里的,是漫天浮云,随风漂浮。

她突然笑了,“当年我随他离开师门,他说她要让我成为世上最荣耀的女子,我便信了。

可是——”

她微微蜷起了腿,将脑袋埋在了双膝里,“我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夏雨,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不能。”

夏雨起身离开。

“与他说一句对不起,此生爱恨,就此一笔勾销吧。”

她的声音越发孱弱,“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夏雨顿住脚步,没有吭声。

而身后的樱娘也不再说话,仿佛一切都陷入了死寂之中。

寻梅骤然察觉不对劲,快步上前,轻轻推了樱娘一把,“喂?”

樱娘砰然倒地,心口处,便插着那枚冷箭。

“少主?”

寻梅愕然,“她自尽了。”

“虽然是乌托国的人,但就咱们江湖人而言,她也算条汉子。”

夏雨回眸看了她一眼,“备一副棺材,好生葬了她。

虽然道不同,各为其主,但就事论事,如果我站在她的那个位置,我也会赶尽杀绝。”

寻梅点了头,“好。”

夏雨朝着马车走去,上马车的那一瞬她禁不住回眸看了樱娘一眼。

樱娘身量纤纤,死的时候却带着一种极为祥和的笑,好似解脱了一般的如释重负。

她不知道樱娘如何作想,可她知道,对于樱娘这件事上,自己没有做错。

樱娘杀了那么多人,还是乌托国的细作,黑煞盟的幕后,她是该死的,不该同情。

只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背后的隐情难免教人唏嘘不已。

樱娘,原本有更好的前程,只是不该踏入大燕境内。

虽得夏雨怜悯,一副棺材了残身,只是这乌托国她这辈子都别想再回去了。

客死异乡,尸骨难归。

孙启赶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除了新坟孤冢,什么都没留下。

红颜薄命,到底还是入了黄土,再也无缘得见。

孤零零的木碑上,刻着樱娘之墓四个字,再无其他。

阳光很好,却冷得刺骨。

那四个字,就像针尖一般,狠狠的扎入五脏六腑,搅动着生离死别之痛,让人痛不欲生。

“樱娘?”

他突然就跪在了坟前,手中的冷剑咣当落地,瞬时泪如雨下,“为什么?师姐?”

佳人已殁,再无回音。

犹记得花开浪漫时,那笑颜如花的女子。

取次花丛懒回顾,一颦一笑皆为君。

可怜龙凤烛未灭,转身已是两世人。

这一生的爱与恨,就此一笔勾销。

极好!

泪落的那一刻,他想起了那个身着大红嫁衣,浅笑盈盈的女子。

嫁衣如火,却是他亲手葬送。

似乎从那一日起,他便不再见她真心的笑过。

那双蒙着薄雾的眼睛,仿佛永远都不再见天日。

她说过,从那一天起,她就已经死了。

无论是身子还是心,都跟着死了。

可樱娘,你既然心死了,为何还肯与我来这大燕?最后还把命都搭上了?

“你恨我么?”

他问。

林梢风无痕,离亭燕难归。

敢问离亭燕,时时可忆得?

貌若雪中月,笑若掌中玉。

恍惚指间沙,朝露难复昔。

人都死了,爱与恨便也不再重要。

只是活着的人,始终还在追问,追问着永远都不会得到的答案,朝朝复夕夕。

————————————

皇宫。

梁以儒是进了宫,如他自己所料,赵禄收到了折子也没能拿沈浩下手,如今赵禄自己的处境也是堪忧,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早已想到这一点,梁以儒便也没什么失望。

只不过进了宫,赵禄便不敢再让梁以儒出宫。

外头多少双眼睛虎视眈眈,出去早晚要出事。

他身边的可用之人,已然越来越少。

梁以儒看见赵妍的软轿在清梧宫外头徘徊了很久,不过没有皇帝的旨意,她是无法进去的。

眉头微蹙,他自是知道赵朔不在里头,只不过赵妍这般——似乎有些不太寻常。

见状,梁以儒缓步上前,躬身行礼,“参见公主。”

兰珠认得梁以儒,急忙还礼,“少傅大人。”

软轿垂着帘子,看不清楚里头的赵妍,却能听得赵妍微弱的声音,幽幽的从里头传来,“少傅大人为何会在此流连?”

梁以儒礼节性的笑道,“微臣是见到公主的软轿一直徘徊不去,这才上前。

敢问公主,是想进清梧宫吗?”

轿子里的声音,消失了半晌,一双素白失色的手,微颤着撩开了软轿的帘子。

梁以儒俯首不敢抬头,毕竟赵妍是公主之尊,未经允许抬头,实属失礼。

赵妍虚弱的靠在轿门处,微微喘着重气。

“是微臣唐突了。”

梁以儒毕恭毕敬。

“不,你说得很对,我是想进去,只是——”

赵妍垂眸,“没有皇兄的恩准,我进不去。

乞恳少傅大人,可有何办法能助我?”

梁以儒眉头微蹙,“微臣冒昧,敢问公主进这清梧宫作甚?这清梧宫乃是囚禁睿王爷之处,戒备森严,公主身子不好,为何——”

“就因为身子不好,所以想见一见。

说不定,便是最后一面了。”

赵妍笑得苍凉。

梁以儒不语。

“你抬头吧,无妨。”

赵妍自是聪慧的,早已看出他的拘谨。

闻言,梁以儒才轻叹一声抬头。

眼前的赵妍瘦如枯槁,原本还算极好的容脸,此刻惨白如纸,更显得眼下乌青瘆人万分。

她眼眶凹陷,颧骨突出,整个人就像是被风干了一般,仿佛只是一口气吊着罢了。

她笑了笑,“很吓人对不对?”

梁以儒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神,慌忙垂眸,“微臣该死。”

“是我该死。”

赵妍吐出一口气,“我只是想见皇叔一面,可惜皇兄一直未能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