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自去年开始,只能收取南直隶十几个府州的钱粮赋税。”
“而江西,湖广,山东,浙江各行省的赋税银,皆被大将军划拨为兵部军费专项使用。”
“仅凭南直隶之地的赋税银,不但要供养皇室宗亲,勋贵子弟。”
“还要发放文武百官的俸禄。”
“今年春闱的花费,也是一笔巨大开支。”
“朝廷又哪里来的钱财呢?”
在说这番话时,蒋臣心中也是多少有些怨气。
他堂堂一个户部左侍郎,如今成为了管账先生。
江西,湖广,山东,浙江四个行省的税赋银,由各省巡抚上报了一个数字给他。
然后钱财尽数押解到兵部,成为专项军费。
“不是还有福建,两广的地方财税吗?”
“我要是没有记错,福建,广东、广西三地,一年至少也有百万税银,难道也不够朝廷开支?”
韩烈皱眉问道。
虽然他把最富裕的浙江,江西各地税赋,控制在了手中,作为专项军费。
但也把福建,两广三地的税赋,交给了朝廷。
“大将军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听到韩烈的询问,顾锡畴有些不满的看向韩烈,一脸怒容的反问道。
年过花甲的顾锡畴,虽然头戴官帽,但花白的胡须,满脸的皱纹,依旧充满岁月的痕迹。
“蒋大人,你来告诉我,福建和两广的税赋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烈也不想跟顾锡畴这个老家伙吵架。
很明显对方这是倚老卖老,看自已不爽呢。
对付这么一个六朝老臣,江南名士。
若对方没有什么大的过错,即便如他也不好对其治罪。
“回大将军,两广去年遭遇台风风暴,只收回二十万两税银。”
“可在路过福建海域时,却被福建水师营给拦截了。”
“朝廷让闽浙总督蒋德璟去讨说法。”
“水师营总兵郑彩回复,说查无此事。”
“甚至把押运的船只和人员尽数扣押杀害。”
“幸得一人跳海出逃,把消息带回了给了两广总督张肯堂,朝廷才知道这事。”
“至于福建的税赋银,这两年来一分钱没有收上来。”
“总督蒋德璟,巡抚黄景昉都说,福建的税赋银,每年不足三万两银子。”
“只够当地官吏俸禄和赈灾使用。”
“不是当地没钱,是福建提督郑芝龙一家,养了超过十万的军队。”
“税赋钱财都被郑家收走了,蒋德璟和黄景昉他们无可奈何。”
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得韩烈,也不由吃了一惊。
“竟有这事,为何无人向我汇报?”
“大将军一心北伐中原,建立个人的不世功勋,怎么还会管福建的事情?”
顾锡畴再次讥讽道。
“郑家一门七人封侯封伯爵,难道不是大将军在先帝时期,就向朝廷举荐的吗?”
“现在他们坐断东南,手握雄兵十万。”
“谁又敢对他们指手画脚呢?”
被顾锡畴这么讥讽,韩烈一时也有些哭笑不得。
当初他请封郑芝龙一族,是因为局势危急。
为了拉拢郑家,从而收复江西的举措。
咋就成了他扶持郑家,祸乱朝纲了?
“顾大人,是非曲直,自有公断,我也不跟你辩解了。”
韩烈沉声而起,对堂下的参军府六曹主事余怀吩咐道。
“你去把我带来的一百万两银子,与蒋大人交接,把欠下的俸禄,今天就发放出去。”
“卑职遵命。”
余怀起身答应之下,蒋臣得知有银子,也是躬身一揖道。
“下官告退。”
顾锡畴则依旧冷笑道。
“大将军果然是财大气粗啊,朝廷的钱财,倒成了你私人钱财。”
“你这般行径,与逆臣又有何异?”
“顾大人,还请慎言,大将军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来评论。”
眼见这货接连挑衅,韩烈都选择忍让。
这让刘楗拍案而起,怒视道:“不要以为你年迈,就可以倚老卖老。”
“这几年来,大将军为国征战,血染沙场,你是一点都看不到嘛?”
“甲申之变后,先帝驾崩京城,燕京沦陷。”
“天下分崩离析,建奴铁骑横扫中原,进逼湖广,江淮大地。”
“难道不是大将军把建奴鞑子击退的吗?”
“哼,这难道不是人臣该做的事情?”
顾锡畴冷哼一声,理所当然的反问道。
“好一个人臣该做的事情。”
看不下去的孙思克,挺身而起,冷笑问道。
“那请问顾大人,你又做了些什么呢?”
“本官尽忠尽责,无愧于心。”
顾锡畴昂首而立,正义凛然的回答道。
“好一个尽忠尽责。”
韩烈对于这厮的不识趣,也有些厌烦了。
“既然如此,福建税银一事,那就劳烦顾大人走一趟吧。”
“明日本将军向内阁和皇上举荐顾大人,以钦差身份,出使福建,督促郑家交出税银。”
“到时候还望顾大人能够尽忠尽责,把这事办好。”
说罢的韩烈,也不在跟他纠缠,直接拂袖道。
“送客!”
“哈哈哈……”
听到韩烈的说辞,顾锡畴丝毫不怒,反而大笑着昂首走了出去。
“这老家伙是疯了吗?”
听到对方放肆的大笑声,孙思克也不由皱眉。
“这厮好生无礼,咱迟早宰了他。”
堂下的王辅臣,之前没有机会上前说话。
但顾锡畴多次顶撞韩烈,他也是看得明明白白。
这会他也是气愤的吼道。
“介之,此人在京,与那些人来往比较频繁?”
韩烈摆了摆手,阻止了大家的抱怨。
此时的客厅之内,只剩下韩烈,刘楗,黄锡衮,孙思克,王辅臣、谢山和韩烈询问的黄毓祺。
“顾锡畴与太子太保程注,太子太傅何瑞征,太子太保朱之臣。”
“还有刑部左侍郎张有誉,鸿胪寺寺卿梁云构等人,多有往来。”
“这些人都是朝中老臣,享有清誉。”
黄毓祺现在是礼部右侍郎,兼任着大将军府的长史。
同样已经年过花甲的他,这几年在韩烈的照拂下,官运亨通,倒是红光满面,精神抖擞。
“我明白了。”
韩烈点点头,也明白了此人为何对自已意见如此之大。
原来这人是个保皇派。
刚才黄毓祺说的那帮人,都是皇帝一派的忠臣,老臣。
这些人也是守旧派的代表。
说白了他们不是忠于大明皇帝,而是忠于自身利益。
这些人与钱谦益、吴伟业都是江南士林领袖,东林派的利益集团。
就像现在朝廷之上,官吏欠饷数月一事。
对于他们这些大官僚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哪怕朝廷一年不发饷银,他们也不缺钱用。
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大地主,做官为的是权利,根本不是那点可怜的俸禄。
真正缺钱的是哪些中下层的官吏。
那些寒门子弟,十年寒窗苦读,好不容易考上进士。
早已经掏空了家底,一家老小是真要靠俸禄生活。
“谢山,立即派出锦衣卫的密探,前往福建走一趟。”
“我要掌握郑家的一举一动,不能再让郑家再做大了。”
对于顾锡畴的顶撞,韩烈倒是没有太放心在心上。
但福建郑芝龙家族,这两年来,韩烈致力北伐中原,一直没有处理。
若是任由他们做大做强,那就真要割据一方了。
这点韩烈是绝不容许的。
“卑职这就安排千户卢力,亲自赶往福建探查。”
谢山连忙躬身应道。
“叮嘱卢力,注意安全,郑家可不是善茬,不要正面碰撞。”
“遇到事情,让他们可以去都司营总兵朱成功处寻求庇护。”
韩烈想起在江西期间,与朱成功结交的情意。
他相信在大是大非面前,那位国姓爷朱成功,一定会站在朝廷一方。
处理手头之事,韩烈回到后院洗了个澡。
入夜时分,正准备吃饭时,值守的王德来报。
“大将军,孙阁老,路阁老,还有曾阁老来访。”
“嘿,这几个也是急性子,连夜摸上门了。”
韩烈苦笑一声:“快请几位阁老入内。”
“小宛,让厨房再加几个菜,贵客上门,咱可不能怠慢了。”
“妾身亲自去安排。”
董小宛微笑的起身应道。
“我也去帮忙。”
朱媺娖也跟着去了厨房。
韩烈则走到院门口迎候,孙传庭,路振飞,曾樱三人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