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象枢主张治学,需要强调自身的修养。”
“为人谋,须人我一体,方是忠;与朋友交,朋友信之,方是信;择善而从,方是习。
惟清心寡欲,明善诚身,才可以对亲、对友对君。”
“而且此人对于朱熹的程朱理学,以及王阳明的心学,也都有自已的主张和认知。”
“他主张致知在格物,物即天下国家身心意也。”
“此人之才,远胜于我,每每听其言论,都让吾获益良多。”
孙枝蔚向来自傲,韩烈还是第一次听说,他如此推崇一个人。
一时也不由笑道:“难得孙监军如此对一个人,如此推崇备至,倒是让我有些好奇了。”
“速速把魏石生叫来,我倒要问问此人,那魏象枢现在何处。”
正在街上巡视,安抚百姓的魏裔介,接到韩烈召唤的消息,立马赶到城楼。
“石生,你来的正好,刚刚孙监军说,北方士人之中,唯有你魏裔介,以及魏象枢有才。”
“不知者魏象枢现在何处?”
魏裔介字石生,为表亲近之意,韩烈故而称呼了他一声石生。
“回主公,魏象枢与卑职都是今年,满清科举二甲的进士出身。”
“我二人高中之后,都在翰林院担任庶吉士。”
“卑职是五月初,来到临漳担任县令的。”
“那魏象枢四月底,便外放到了真定府的元氏县担任县令。”
“三个月前,我们还通过书信,此人现在还在元氏县担任县令。”
“哦,是嘛?”
韩烈眉头一挑,笑着说道。
“元氏离临漳我要没有记错的话,快马加鞭,也就两日路程嘛。”
“石生啊,怎么样,能不能把这位魏贤士,给本将军请回呀?”
听到韩烈如此殷切的话,魏裔介犹豫了一下,实话说道。
“主公有所不知,魏象枢此人刚正不假,但却颇有功名之心。”
“因为其祖上曾担任过明远将军,后来家道中落,失去军职。”
“他父亲一生苦读,也未能高中举人,后来捐了个贡生,得以在江西建昌府的新城担任过几年主薄。”
“之后其父因为郁郁不得志而去世。”
“其父临终之前,曾嘱咐魏象枢,一定要考取功名,以光宗耀祖。”
“经过十年寒窗苦读,他终于在崇祯十五年,考取了北直隶中书省的举人功名。”
“崇祯十六年我二人,一起入京赶考,双双名落孙山。”
“对于这次入京赶考的结果,魏象枢十分愤怒,他认为是朝廷取士不公,才导致自已名落孙山。”
“时常有讥讽满朝公卿的惊世骇俗之言。”
“甲申之变后(指的是崇祯自杀,京师陷落事件),魏象枢曾写信给卑职,叙说心中苦闷,说是报国无门,愧对父亲重托,心中常怀悲愤之情。”
“直到满清入关,恢复科举取士,魏象枢欣喜若狂,一连给卑职写了三封书信。”
“说是想要效仿前朝,河北遗民事迹,入仕北朝,以施展平生所学。”
魏裔介口才了得,这一番话从他口中娓娓道来,倒是感情真挚。
既说明了魏象枢对于功名进取之心,来源于父辈所托。
又表明了他们入仕满清,乃是时势所迫,并非真情实意。
要知道元明二朝之前,也就三百多年的历史。
而在此之前的南北二宋,包括五代十国中后期开始。
山西和河北两地在内的大片区域,也就是幽云十六州,可是有长达数百年的时间,都是北朝的辽金元时代统治。
长期生活在北朝的汉人,受到统治阶级的压迫,转而效忠统治阶级,既是现状,也是无奈之举。
就现阶段的北直隶中书省,山西中书省等北方汉人,基本都认为,南北二朝的相持阶段,怕是要再一次形成。
也就是说满清朝廷,要么与南明划黄河而治,要么划长江而治。
至于最后谁能统一天下,估计争端没有几十上百年,怕是难以出结果。
在这样的共识下,在明清交替之初,出现了大批北方官僚士族,争相为满清效力的例子。
那么魏裔介说了这么多,也就是表明这个现象。
眼下北方官僚士族,认为南明北伐无望,那么效劳北朝满清朝廷,既是无奈,也是生存本能。
要知道中原地区,包括北方自秦汉以来,封建王朝的两千年来,战乱就没有停止过。
相比起江南,尤其是江西,湖南,两广地区,那就要太平多了。
这也是后世为啥南方这些地区,有大量的客家遗民。
因为他们都是北方逃难到这片的中原北方人氏,也是因为他们的南下,保留了客家人独有的文化习俗和传统风俗。
同样,魏裔介说了这么多,话中之意其实也很明白。
魏象枢这样的人,招揽不难。
他代表的就是千千万的北方士族想法,只要大明朝廷,表现出了北伐胜利在望的曙光。
根本就不用刻意去招揽,只要放出既往不咎的信号。
那些官僚士族,就会主动回归大明的怀抱。
“石生所言有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今日是除夕节,你现在既是我的参军谋主,也是本地的父母官,辛苦你继续兼任好这个县令。”
“待拿下磁州,打下大名府,我相信天下有识之士,都会明白,我大明收复河山的决心。”
站在城门楼上的韩烈,看着燕京的方向,眼神之中充满了自信的光彩。
磁州城内。
接到明军一支六万人马的大军,夺取了临漳的消息。
尼堪再也坐不住了,临漳丢失,意味着明军盯上了他。
同时大名府退往磁州的两条道路,也彻底被堵上了。
磁州与大名府中间,原本有两条官道,一条是安阳道,一条是临漳道。
现在明军罗平安所部,再次攻占了安阳。
而如今另外一支明军,又攻占临漳。
那就等于彻底隔绝了他与大名府的消息。
此时的尼堪,并不知道临漳城内的明军,是韩烈亲率的明军主力之一。
“尼堪贝勒,趁明军还没合围,速速向潞安府方向撤退出去吧。”
“如今我们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谦郡王要是听我们的劝告,果断从大名府突围,从馆陶,广宗,清河一线突围。”
“定可安全撤往德州,亦或者河间府稳住阵脚。”
“倘若他们不听我等劝告,死守大名府不走,他结局定然只能是困守孤城。”
在尼堪帐下的谭泰,在分析当下情况之时,果断表达先突围,保存实力的想法。
“想不到,明军每一步都走在我们之前,眼下临漳出现明军主力,邯郸,安阳又有明军,我们已经陷入重围。”
“你说的不错,若是再不走,我们确实走不了。”
尼堪叹了口气,他原本是执行瓦克达的军令,打通邯郸这条退路。
可结果明军却迅速的盯上了他,他都还没来得及出手。
他的东边安阳出现了罗平安率领的神机军,西边又是邯郸李岩率领的忠勇军。
而现在南边韩烈率领的主力,又占领了临漳。
此时他唯一的出路,就是往北撤退,进入山西中书省治下的潞安府。
可这样一来,就等于把大名府的瓦克达所部人马,彻底丢弃在了大名城内。
不过,尼堪在几天前,得知卫辉府的明军,也就是罗平安所部人马,向安阳进军的消息时,就跟谭泰联名给瓦克达送去劝说信。
大名府大清谦郡王,抚远大将军行辕。
“这个尼堪,他竟然让我率军攻打安阳,与他会师邯郸。”
“这不是让本王放弃大名府吗?还说若不西进,就率军从馆陶方向,往广宗,清河方向撤退。”
“简直是岂有此理,此战过后,本王定要向皇上参他一本。”
瓦克达是在除夕当天下午,接到尼堪从磁州送来的信笺。
看到信笺的瓦克达,勃然大怒。
对于尼堪不听军令,向邯郸进攻,反而劝说自已撤出大名府一事,他表现的十分愤怒。
“郡王殿下,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尼堪贝勒在信中所言,卑职认为不失为可行之策。”
范文程在看罢尼堪的信笺,却认同了尼堪的说辞。
尼堪在信中表述,他现在屯兵磁州。
然而却发现邯郸至少有三万明军,而后方的安阳,又出现四五万明军人马。
一旦他对邯郸发起进攻,安阳的明军必然尾随而至,对他前后夹击。
若是他一旦战败,大名府就会彻底孤立无援。
这样的情况,要么瓦克达立即率军向北撤退。
要么率军向安阳发起进攻,与他会师邯郸,从邯郸杀出去。
不得不说,尼堪这个策略,一旦执行成功。
韩烈围歼的计划,还真会破产。
“范文程,你难道也害怕了吗?”
瓦克达听到范文程竟然支持尼堪的主意,一脸不满的瞪着对方则问道。
跪倒在地的范文程,叩首回道:“卑职不敢,还请郡王殿下明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