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这样都看不出来，那是傻子吧？

“我想，现在你手上戴着的那枚手环，应该也是没有什么威胁性的了。”

他道。

有这样的好本事，怎么会拆不掉那五百伏的电压？

“确实。”江隋州笑了笑，晃了晃手腕，“不过，我只拆掉了电压，那玩意太危险了。剩下的我改成了报警器，一旦你手环的数值不对，就会给我发送警报。”

文郁表情看着不太相信，江隋州便把他的手环取了下来，按下了暂停测试的按钮，过了三秒，另一枚手环果然嘀嘀嘀地叫了起来，而且越叫越大声。

手环上微微亮起一道荧光，提示着：

您的文郁未检测到脉搏跳动，警示！警示！！

“…………”

文郁看着某四个字，不知怎么的，脸有点热。

江隋州也瞧见了，忽然有点尴尬，赶紧把消息叉掉了，“这上面原本该填关系，一般都写妻子、儿子、女儿或某位家人。我当时偷懒，就填了名字。”

文郁：“……”

江隋州：“……”

越解释越怪起来了。

好在文郁没有怪罪，“我知道。”

他说他知道，是因为他也在自己的手环上设置过同样的步骤，文郁的那块上填写的是‘学长’。

其实他明白不是，但江隋州那张一模一样的脸仿佛在提醒文郁，这是他和现世唯一的一点联系了。鬼使神差下，他就填了这两个字。

“总之……”

江隋州讷讷地道，“你知道我没恶意就行。”

文郁当然知道，所以才会想要和他求助。

“你是流火的人吧？”

他猜测道，“应该……也是个蛮重要的人物？”

毕竟江隋州从天上掉下来的时候，正好赶上联邦和流火在边境有摩擦，稍微想一想就猜到了。

说到这儿，他几乎已经能确定了，只是差一个回答罢了。文郁顺口道：“之前那个流火的驾驶员说，大当家脾气很差，不擅长与人相处，还总是喜欢当甩手掌柜……”

说到这儿，他忽然想到江隋州对这些也很精通，顿时一愣，“你不会就是？”

“…………”

江隋州挤出一个笑，咬牙切齿道，“我怎么会是脾气暴躁的大当家呢？我不过是个修理星船、搞武器研发的逃犯罢了，因为大当家赏识，才受到重用。”

他又绘声绘色地说自己原是帝国第一军校的优等生，当初在学校里也是资质超凡、勤学正直的风云人物，毕业后就进了总署军部，倘若不是遭人诬陷、追杀，现在也能混个和詹大校一样的头衔了。

文郁这么一想，倒觉得也合理，毕竟新闻上也公布了那位大当家的名字，人家叫路易嘛。江隋州从头到脚都和学长一模一样，就连名字也相同，他没听过学长有这么个外名，想必江隋州应该也是如此。

江隋州还在喋喋不休，说那些卑鄙小人抢走了他的职位，害他颠沛流离，还好有大当家的收留。不过在流火里做‘技术总监’，待遇和地位肯定是不如在军部发展得好，毕竟海盗终归是海盗。

某种程度上来看，他和文郁也算是同病相怜了。

“你别太伤心了，既然现在到了流火这里，也是个好去处。”从文郁摸摸他的头，安慰了两句，又说了句实话，“其实你这样也很好，起初你说自己不是大当家的时候，我还松了口气呢。”

“……”

江隋州的脸又僵了僵，这次实在没绷住。

“为什么？因为他脾气不好吗？”

他生气地为自己辩驳，“其实大当家虽然寡言少语，看着冷面些，但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要我说二当家才是那个油嘴滑舌的，做一点点小的事就能嚷嚷得满世界都知道，要人记住他的功劳……”

“不是啦，其实大当家、二当家都一样的。”

文郁顿了顿，其实这些话都是他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但凡换个人文郁是决计不会说出口的。

“与其说是他们的原因，倒不如说是我自己吧。”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了坦然承认，“我只是个种地的，大当家那么有钱，把流火经营成星域里势力最大的海盗组织……这些离我太远了。”

文郁最喜欢的生活就是当下，他和自己的工人、朋友们一起剥绿豆、做咸菜，冒着太阳采摘辣椒，检查田地的长势，热得不行的时候喝一口凉津津的茶水，谈笑着说今天晚上的菜单，可以吃好吃的炒饭。

就算是要和安定党谈条件，他想的每一点都是为了维护好自己现在的生活，不受打扰。

但如果江隋州是那位大当家……

他一下子就觉得，他们之间好像有了很多差距。

文郁不算优秀吗？当然算。

但是这些他自以为的小聪明，这些最富有烟火气息的点滴，真的能融入到江隋州生活的世界里吗？

文郁觉得是不能的。

这就好像前世他和学长一样，日常相处再怎么愉快，他也能看见一些格格不入的细枝末节。

学长再低调，开的车也是两百万的帕拉梅拉，穿得再不起眼，一双球鞋也是他大半个月的工资；更不用提他还是好学生，是材料工程专业的佼佼者，每年奖学金和大赛奖金拿到手软，将来还会出国深造。

而文郁呢？

他和大部分人一样，最好的命运就是踏上考研的道路，为自己在可选择的范围内搏一份最好的前程。

这也是他和学长又亲近又生疏的缘故。

说到底，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强行留住太多记忆，分开的时候反而会更糟糕、更难过。

但是现在的江隋州不一样。

他是活生生站在文郁面前的人。

文郁知道他衣服的尺寸、知道他的饭量，知道他刮眉喜欢刮干净眉心，知道他喜欢吃甜食，饭点稍微迟一点就会嗷嗷叫。他很聪明，很厉害，有很多优点，但也是活生生的一个人，是文郁能看到的人。

但如果江隋州变成路易……

眼下这样的平衡又能维持多久呢？

“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我喜欢可以握在手里的东西。一旦距离很远，我就会焦虑。”

文郁笑了笑，“我这样很自私吧？说起来很像是希望别人和我一样的惨。但不是的，在我心里你很好，也希望你将来有更好的际遇，只是……”

只是他不能接受离别罢了。

所以，江隋州说自己职位不高，只是在机械部门打打杂的时候，他很高兴。就算是离开了K12星，回到流火，想必他们也能保持着联系吧。

江隋州许久没回答。

他从来都不知道，文郁会是这样想的。

卡尔一行人插完秧，看到文老板和江老板坐在棚下面说话，看着挺严肃的模样，也不敢打扰，就远远地站在田地里等候。

文郁看到了，道：“说了这么多，也该干事了。不管未来如何，当下是最要紧的。”

总不能为了未来的焦虑，荒废掉眼下的农田吧。

田里还有水稻，过两天还要养鱼，鸡舍里长大了一批小鸡崽，已经不用再住育雏房了，可以和二年一起住鸡舍；紫花苜蓿已经长得很旺盛，绵绵和赔赔（名字是江隋州取的，意思是把绵绵许给它实在是赔大了）天天在农场里撒欢，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配种了，羊奶虽然不如奶羊产的，但也是新鲜的美味了。

这些都是当下的生活。

文郁一想到这些又充满了干劲儿，他回头看向江隋州，“走吧——”

话音未落，江隋州抬眸。

那道目光晦涩难懂，情绪复杂，说不清道不明。

“你刚才说了这么多他的事……”

他缓缓开口，语气冷淡，“不会是喜欢他吧？”

“……？”

文郁懵了懵，“谁？”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江隋州却又不肯提那个名字。两个人僵持了好半晌，文郁才想起来，两个人交谈的最后那番话，他提到了学长几句，因为江隋州不了解内情，他还简单地说明了学长从前对他的帮助。

文郁嘴巴张了张，看着眼前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实在是说不出口，“……这怎么扯到喜不喜欢去了？”

“因为你一开始提到他的时候，一直在笑。”

江隋州面无表情，字从两片唇里挤出来，“笑得还那么开心。”

*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吧不会吧，应该不会有小傻蛋觉得是替身梗吧？（先标一下，防止真的有傻蛋误会了）

前世今生锁死了，喜酒我先喝为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