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仍是沥沥的雨,一只渺若尘埃的蚂蚁艰难地爬上了窗框,可一滴雨水就把它困住了。它挣扎,失败,反反复复,从头再来。
“昨天我又梦见我们晓光了,这些年,我几乎天天都能梦见他……他还是生前那个样子,可我却已经老了,老得不成样子了……”儿子的音容笑貌又临眼前,咸宝生用一只黝黑油垢的手拭了拭眼睛,忍着泪说,“我问他,晓光啊,你怎么还在这儿啊,你怎么不去投胎啊?我说爸爸老了,爸爸没用,爸爸真的没办法帮你申冤了……你还是早点投胎去吧,记得这回投个好人家,别再赶上这么没出息的一个爸……可晓光他还是在那里,他还是喊我‘爸’,他哭着求我说,爸,可这条轮回路,我想清清白白地走……”
借着一盏昏灯遮掩,冼秀华任两行泪无声息地流干净,然后她用帕子擦了一把脸,坚定地许诺,大哥,你放心,我一定忍得住。
深夜的监室里,她躺在大通铺上,将洗漱时偷偷从塑料梳子上掰下来的一根梳齿取了出来。被子成功挡住了监控,她小心地将那尖细的梳齿从指甲缝隙中插了进去——
太疼了!十指果真连着心,连心脏都疼抽抽了。
然而女人忍住了钻心的痛,愣是没让任何人发现她的异常,自己给自己上了个酷刑——她咬紧牙,猛地用力挑动肉里的梳齿,竟真的把自己的指甲拔下来了。
为免被人发现,她将一片片指甲吞进腹中,将血淋淋的手指塞进嘴里,用力地吮了一吮。然后她又向后翻折着手掌,垫在自己的臀下,借助身体的重量与一颗狠硬的心,硬生生将几根手指反向折断了。
从头到尾,她一声不吭。
打认罪起,冼秀华表现出的愚昧和顺服最大程度地消解了那些人对她的戒心——她也确实是一直故意这么做的。
直到她看见了那些记者的镜头。她知道这或许是最后的机会。
“我是冤枉的!”于是她拼尽全力挣开了民警的束缚,冲着那些象征希望的镜头喊出来,连带着那个苦命孩子的份儿一起喊出来,“我是冤枉的!”
我是冤枉的!
第152章斗象(一)
得知咸宝生案的真凶是邹树贤,盛宁去市局找了蒋贺之。他想请蒋队长网开一面,准许他见一见曾经的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