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室内,是为了更方便地说说话。
然而孙冉英还没开口,尹建学就责怪道:“洸州的官场风气变成这样,你这个政法委书记难辞其咎。”
“尹老,您这话对我有点不公平。”孙冉英也没生气,只是微微一笑。确实不公平,一个骆亦浦、一个周嵩平,都比她在位更高且更久。她接到老领导举报,也曾想过肃清洸州官场,可这么一张上下串通、左右勾连的政治大网,她一人之力实在撼动不了,亏得她利用了周骆二人间“叫驴”似的那点矛盾,巧妙斡旋,才往洸州空降下一个立场中立的洪万良。然而就这么一个提议,也令她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纷争与压力。
尹建学也意识到自己方才那番话有点无礼,关心地问:“听说你前阵子被人匿名龃寳了,要不要紧?”
“那些信上说我是火箭式干部,还翻出我离过两次婚的婚史,说我私生活作风有问题,好在人正不怕影斜,也没查出什么。但我知道,这就是在敲打我,让我不要断了他们的财路。”女性本就易在职场受偏见,在尔虞我诈的官场,女领导就更不容易了。孙冉英坦承道,“我得承认,当那些莫须有的罪名一股脑堆过来的时候,确实一度打击了我继续反腐的信心。而且,司法机关除了打击违法犯罪,还要护航经济发展,今年是奥运年,全世界的目光都聚焦在中国,如果盲目出拳破坏了投资环境,影响太不好了。”
尹建学叹气:“你是粤东省省部级领导中唯一一位女性,一举一动本就受尽观瞻,确实不容易。”
孙冉英又道:“粤地都是‘抱团腐败’,尤以洸州最严重,所以我才力排众议,推选了洪万良,看中的就是他的‘廉’,然而我发现,只有‘廉’在洸州还是不够的。这两年我也在着重提拔那些有能力有思想、尚处于成长期的年轻干部,就指着他们去清除这官场的沉疴了。”默了片刻,她问尹建学:“哎,尹老,您觉得那个叫盛宁的年轻人怎么样?”
“可堪重用。”老人这么说。
“可我也听到一些言论……”孙冉英还是不放心。那些关于蒋三少和周公子的谣言令她很难对这样一个年轻人改观。
“你不也是这样么,你脚踏实地地一路升上去,背后又有多少谣言?”尹建学突然回头握住了孙冉英的手。他用一种将死之人的目光仰望昔日的爱将,无比悲切而诚恳地说,“我早就不在权力斗争的中心了,甚至都不一定能活过今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冉英同志,我叫你‘同志’,我以我这条老命,还有我从检几十年的声誉向你担保,你可以信任盛宁。”
“为了在今天这么多领导面前露脸,硬是轻伤不下火线了……”
两个男人嘻嘻哈哈地走了,确认卫生间里再没有第二个人,盛宁赶紧从隔间里又走出去,终于锁上了门。
血流得已快站不住了,只能倚墙勉强支撑,他用一只血淋淋的手摸出手机,摁下了叶远的号码。
今天这样的重大日子,叶远随时待命,电话很快就接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