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璃锁车门时,后车灯照亮了墙角——那里有双青灰色的脚,从黑影里慢慢伸出来,脚趾甲长得能勾住地面。
白清欢的相机又响了。
这次屏幕里什么都没有,只有行血红色的字:"十七缺一,就等你们了。
我把车开得飞快,挡风玻璃上的雨刮器来回扫着,后车镜里苏璃正用丝帕压着我手背上的伤口,丝帕很快就被黑血浸透。
白清欢缩在副驾驶,相机挂在脖子上晃,刚才在厂房里拍到的"十七缺一"还在她手机相册里,红底白字像团烧不净的纸灰。
"疼吗?"苏璃的指尖碰了碰我小臂上的诅咒纹路,那些青紫色的枝桠正往手肘爬,"罗盘碎片在发烫。"她抽回手,我这才注意到自己掌心被烫出了水泡,罗盘碎片搁在中央扶手箱里,红光像快燃尽的炭火。
白清欢突然转身,相机镜头几乎贴到我脸上:"林默,你影子刚才动了。"她手机屏幕亮着,是刚才在厂房拍的合照——我影子脚边的黑蛇正吐信子,苏璃头顶的纸钱无风自动,她自己影子手里的刀,刀尖正对着我的后心。
"到了。"我猛打方向盘,咖啡馆的暖黄招牌撞进雨幕。
推开门时铃铛响得刺耳,赵警官已经等在靠窗的位置,面前的咖啡凉了,杯壁凝着水珠。
"文件。"我把外套里的铁盒搁在桌上,苏璃抽了张纸巾垫在盒底——盒角还沾着厂房的锈渣。
赵警官翻开照片时,指节捏得发白,三十年前灭门案的现场照片里,死者的眼睛全被红笔圈了,十七个圈,像十七颗钉子钉在纸面上。
"十七怨,阴门开。"白清欢念出照片背面的字,她的手指在发抖,"这是阴门祭,用十七具怨尸开阴阳门,周老太爷要干什么?"
"养尸。"我扯松领口,后颈冒冷汗。
罗盘碎片在口袋里灼得慌,"地图上的七个红点是养尸地,最近的日期是三天后,正好是阴门开的时辰。"
赵警官合上铁盒:"周宅地窖的匿名短信我查了,信号源在周宅附近。"他推过来个证物袋,里面是截染血的黄符,"今早巡逻队在周宅围墙外捡到的,符头是周氏家传的'锁魂印'。"
苏璃突然按住我手背的伤口,她的指甲掐进我肉里:"林默,你的血。"我低头看,黑血正透过丝帕渗出来,在木桌上洇成个扭曲的"奠"字——和厂房照片里墙皮剥落处的字一模一样。
白清欢的相机"咔"地响了。
她举着屏幕让我们看:镜头里,赵警官的影子头顶悬着口棺材,我的影子被黑蛇缠住脖子,苏璃的影子...正把阴元珠塞进棺材缝里。
"得找帮手。"我扯过纸巾擦掉桌上的血,"陈老先生,七十岁,住在城南老巷子,十年前帮我师父破过'千尸冢'。"
苏璃摸出手机,指尖在通讯录里快速划动:"我堂哥在文物局,他认识陈老。"她抬头时眼尾挑着,"半小时后,陈宅。"
陈宅的门环是青铜铸的貔貅,叩门声闷得像敲在棺材板上。
开门的是个穿对襟褂子的老头,白胡子沾着檀香,见着我时瞳孔猛地缩成针尖:"林家那小子?"他侧过身,"进来吧,屋里有茶。"
客厅墙上挂着幅《镇阴图》,水墨里的判官踩着十七具怨尸。
我把铁盒推过去时,陈老的手突然抖了,茶盏磕在桌上:"十七怨阴门祭...三十年前周家灭门,就是为了这十七具怨尸?"他翻开照片,指腹蹭过死者的眼睛,"每个死者都是横死,怨气锁在眼眶里,周老太爷要拿这些怨气养尸。"
"养什么尸?"白清欢攥着相机,镜头对着陈老的影子——那影子手里握着根引魂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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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尸。"陈老从抽屉里摸出串五帝钱,"用十七具怨尸镇阴门,再用活人生魂养尸,能养出刀枪不入的尸王。"他把五帝钱塞给我,"明早分头行动:林默和苏璃去云隐寺布'七星镇阴阵',清欢带着相机去七个红点拍灵体轨迹。"
云隐寺的古钟在晨雾里响了七下。
我和苏璃跪在大雄宝殿的蒲团上,罗盘碎片压在供桌下,陈老给的符咒贴满了梁柱。
苏璃的调香瓶搁在香炉旁,檀香混着她身上的龙涎香,呛得我喉咙发紧。
"血。"她突然按住我的手腕,我这才发现诅咒纹路已经爬到了肩膀,皮肤下像有条活蛇在钻。
她从调香瓶里倒出滴琥珀色液体,抹在我伤口上,"这是用尸香魔芋泡的,能暂时镇住诅咒。"
白清欢的电话在下午三点打进来,她的声音带着颤音:"我在第三个红点,相机拍到了...拍到了周老太爷。"她发来张照片,曝光过度的画面里,穿唐装的老人站在枯井边,身后跟着十七道黑影,"每个黑影都是具怨尸,他们在往井里扔...扔小孩的玩具。"
晚上八点,咖啡馆的挂钟敲了八下。
苏璃摊开陈老给的符咒,每张符上都画着镇阴纹;白清欢把相机里的照片一张张投影在墙上,十七道黑影像十七根刺扎在视网膜上。
我的手机在这时震动。
匿名短信,还是那个号码:"周宅地窖的锁换了,钥匙在周老太爷书房第三个抽屉。"屏幕光照着苏璃的脸,她的睫毛在抖,像被风吹乱的蝶;白清欢的手指掐进掌心,指甲盖泛着青白。
"提前行动。"我把五帝钱套在手腕上,罗盘碎片在口袋里烫得几乎握不住。
诅咒纹路已经爬上了锁骨,每跳一下,就像有人用烧红的针在扎。
苏璃摸出把短刀别在腰间,刀鞘上的银饰闪着冷光;白清欢把相机调成连拍模式,镜头盖"咔嗒"扣上的声音,像极了棺材钉敲进去的动静。
窗外突然起了风,吹得窗帘哗啦作响。
我望着玻璃上自己的影子,黑蛇已经缠住了脖子,蛇信子舔着下巴。
苏璃的影子头顶,纸钱正纷纷扬扬落下来,像下了场雪;白清欢的影子手里,刀上的血还在往下滴,滴在地上,洇出个歪歪扭扭的"奠"字。
手机又震了。新的匿名短信,只有两个字:"来了。"
我抓起外套,罗盘碎片烫得掌心发麻。
苏璃的手搭在我肩膀上,她的体温透过衣服渗进来,像团将熄的火;白清欢的相机闪了下,屏幕里,周老太爷的影子站在我们身后,他的手里,牵着十七根锁链,锁链的另一头,是十七具青灰色的尸体。
"走。"我推开咖啡馆的门,夜风吹得人打了个寒颤。
远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音,一下,两下,像有人在数着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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