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混着洞穴里渐渐平息的震动,像颗小石子投进深潭,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洞穴里的震动不知何时停了。
我贴着爸爸胸膛,能听见他心跳声从"咚咚"的擂鼓,慢慢变成"噗通"的轻锤。
他沾着血的手还护在我后颈,指腹无意识地摩挲我耳后软肉——那是我出生时总哭,他哄我养成的习惯,现在这动作像根暖融融的线,把我飘在半空的魂慢慢拽回身体里。
"薇姐?"林峰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偏头,看见他踉跄着扑向赵薇,却在离她半步远的地方刹住脚,像怕碰碎什么。
赵薇的白裙子浸透了血,在膝盖处凝成暗褐的痂,手背的银镯断茬还扎着肉,可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像两盏点在坟头的长明灯。
她低头看自己掌心的玉佛牌,血珠顺着指缝滴在青石板上,"啪嗒"一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没事。"她开口时,声音轻得像片落在水面的羽毛。
可就这么句话,李明突然跪坐在地,罗盘碎片扎进他掌心也不觉得疼似的,仰头盯着洞顶笑:"成了?
真成了?"他腕子上的桃木珠串散了两颗,骨碌碌滚到我脚边,我伸手去够,爸爸立刻攥住我手腕,却没用力,只是用拇指蹭了蹭我指甲盖——他以前总说我指甲像片小月牙。
老爷的咳嗽声突然像破风箱。
我抬头,看见他蜷在岩壁下,后颈的黑纹正像退潮的海水般往皮肤里缩,左眼皮还在跳,跳得那只翻白的眼睛忽闪忽闪。
爸爸抱着我走过去,鞋跟碾过碎石的声音让老爷猛地抬头,他眼里的浑浊突然褪了,像被擦干净的老玻璃:"小臧,把孩子抱远点。"
"老爷?"爸爸的喉咙发紧,我能感觉到他喉结抵着我额头上下动。
他刚要弯腰扶老爷,赵薇突然出声:"等等。"她往前迈了半步,血滴在地上拖出条红痕,"您是不是..."
"感觉到了?"老爷打断她,黑纹在他后颈最后一颤,彻底消失了。
他撑着岩壁站起来,唐装前襟沾了块泥,像朵开败的墨菊。"那团黑雾散得太干净了。"他伸出枯瘦的手指,在空气里划了道半圆,"就像...有人特意收走了残魂。"
洞穴里的风突然转了方向。
我打了个寒颤,爸爸立刻把外套脱下来裹住我,可他自己的后背在我脸前抖得厉害。
李明攥着罗盘碎片的手青筋暴起:"不可能啊,我们破了它的聚魂阵,那些被它困住的魂该散的散,该走的走..."
"走?"老爷突然笑了,笑得肩膀直颤,可那笑里没半分温度,"你当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往生道?
那些被压在密室里几十年的魂,早被怨气腌透了——能被小薇的血气引出来,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他转身盯着赵薇,眼神像根细针,"可你刚才说'带你们回家',你当这洞外有他们的家?"
赵薇的脸"唰"地白了。
她手背的血珠滴得更快,在地上积成个小血坑,倒映着她发颤的眼尾:"我...我感觉到他们在哭,他们想..."
"他们想被收。"老爷的声音突然沉下来,像块压在人心口的石头,"有人在等这些怨气。"他踉跄着走向洞壁,枯指叩了叩岩壁——"咚咚"的闷响里,混着空洞的回声。"这密室的石头不对,"他转头看向我们,左眼皮还在跳,"是用镇魂砂砌的。
谁会在深山老林里用镇魂砂盖密室?"
爸爸的手猛地收紧。
我被勒得轻哼,他立刻松了松,可掌心的汗把我后颈的头发都粘成了绺。"老爷,您是说..."
"有人在养魂。"老爷的话像盆冰水兜头浇下来。
李明的罗盘碎片"当啷"掉在地上,林峰扶着赵薇的手在抖,连赵薇眼里的光都暗了暗。"那团黑影不过是个引子,"老爷接着说,他伸手扒开自己的衣领,后颈皮肤下还留着黑纹的淡痕,"我刚才用禁术探了探...山脚下的镇子里,有口井。"
"井?"爸爸的声音发哑。
我记得上个月他去镇子买酒,回来说那口老井被铁板封着,铁板上刻满了歪歪扭扭的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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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里有东西。"老爷的指甲掐进岩壁,石屑簌簌往下掉,"比这黑影厉害十倍的东西。
刚才黑雾散的时候,我听见井里有动静——像...像锁链断了。"
洞穴里突然静得可怕。
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敲在空瓮上;能听见赵薇的血滴在青石板上,"啪嗒、啪嗒";能听见爸爸吞咽口水的声音,"咕嘟"一声,在寂静里格外响。
李明突然站起来,他的桃木珠串还剩半串在腕子上,随着他动作哗啦作响:"那我们现在..."
"走。"老爷打断他,转身就往洞外走,可他的唐装下摆被岩壁挂住了,扯得他踉跄了一下。"立刻走。"他回头时,左眼皮还在跳,跳得那只眼睛里全是红血丝,"趁它还没完全醒。"
爸爸抱着我跟上去,经过赵薇身边时,我看见她蹲下来,用没受伤的手轻轻碰了碰地上的血坑。
血坑里的倒影晃了晃,映出她发白的脸:"那些魂...他们还在吗?"
"在。"老爷的声音从洞外飘进来,带着山风的凉意,"他们现在,在井里。"
我们走到洞外时,天已经擦黑了。
山风卷着松针的香气灌进领口,我缩了缩脖子,爸爸把外套又裹紧了些。
林峰扶着李明走在最后,李明还攥着那半块罗盘,碎片边缘的血已经凝成了黑痂。
赵薇走在中间,她的白裙子拖在地上,沾了一路血点子,像朵开败的红芍药。
老爷突然停住脚。
我们都跟着停了,山风掠过他斑白的鬓角,把他的话吹得断断续续:"听..."
我们都屏住了呼吸。
山脚下的镇子飘来炊烟的香气,松涛声像海浪般起伏,远处传来一两声狗叫——可这些声音突然都消失了。
空气像被谁按下了暂停键。
我贴在爸爸颈窝里,能感觉到他的喉结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赵薇的血滴声停了,林峰的喘息声停了,连松针落在地上的"沙沙"声都停了。
老爷的左眼皮还在跳。
他说:"它醒了。"
洞穴里的最后一丝光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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