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最后的愿望(1 / 2)

阴阳奇兵 火秀 1831 字 19天前

我窝在爸爸怀里,闻着他衬衫上残留的米汤味,看他仰头盯着锈迹斑斑的"同仁医院"门牌。

清晨的雾还没散透,门环上挂着的半截黄封条被风掀起,"哗啦"一声拍在他手背上。

"到了。"爸爸的喉结动了动,怀里的温度突然烫起来——他昨晚熬夜翻旧报纸时,也是这样攥着茶杯,指节发白地说"一定找得到"。

老爷扶了扶老花镜,用竹扫帚扫开门口的枯藤:"当年这楼是德国人建的,墙厚,藏东西经得住年月。"他转头冲奶奶笑,"你记不记得?

你生小涵他爸那会儿,非说要找这医院的接生婆——"

"先办正事儿。"奶奶戳了戳他后腰,目光却软下来,"小涵她妈要是在,肯定帮着苏姑娘翻箱子。"

苏婉的影子从爸爸肩头飘下来,半透明的手指轻轻碰了碰铁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扬起的灰尘里,我看见她左半边完好的睫毛在抖,像蝴蝶翅膀扑棱着要飞。

楼道里的窗户碎了大半,风灌进来时,墙皮簌簌往下掉。

爸爸的手在我后颈轻轻拍着,那是他怕我被吓哭的暗号。

可我没哭——苏婉的影子飘在前面,银镯子泛着淡粉的光,像妈妈给我织的小袜子,暖融融的。

"护士办公室在二楼最东头。"李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背着的帆布包蹭过墙,蹭下一块绿漆,"当年苏婉值夜班总带着个蓝布本子,说要记病人的忌口。"

爸爸的脚步顿了顿。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楼梯转角的白墙上,有块没被灰尘盖住的痕迹,是个歪歪扭扭的"忍"字,笔画里还沾着暗红的锈。

苏婉的影子飘过去,半透明的指尖贴在那字上,像在贴谁的脸。

"是阿念。"爸爸突然低低说,"苏姑娘跟我说过,她女儿四岁时拿红蜡笔在墙上画小鸭子,被护士长训,她护着说'孩子嘛,忍忍就过去了'。"他低头亲了亲我额头,"小涵,你看,苏阿姨的阿念,和你一样爱涂墙。"

我攥着他领口的手松了松。

二楼最东头的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的光里,飘着细如牛毛的尘。

奶奶掏出块蓝布帕子垫在门把手上,"吱呀"一声推开——满屋子霉味混着旧纸页的苦,直往我鼻子里钻。

老爷踮脚去够顶层的木柜,突然咳嗽起来:"这灰...小涵她爸,把小丫头抱远点。"爸爸刚挪步,苏婉的影子"刷"地飘到木柜前,半透明的手按在柜门缝隙上。

木柜"咔嗒"一声开了,落下来的灰里,我看见她左半边完好的眼睛亮得惊人。

"在这儿!"奶奶的声音带着颤,她从柜底捧出个蓝布包,边角磨得发白,却洗得干干净净。

爸爸凑过去时,我闻到了股淡淡的桂花香——和苏婉银镯子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蓝布包打开的瞬间,苏婉的影子几乎要贴上去。

那是本硬壳日记本,封皮上用金线绣着"苏婉"两个字,线脚歪歪扭扭的,像小孩的手。

爸爸的手指在封皮上抚过,突然顿住:"这是...阿念绣的?"

奶奶翻到扉页,念出声:"民国三十七年三月初九,阿念把我的钢笔水打翻了,却用绣线给本子描了边。

她说'妈妈的本子要最漂亮'。"她吸了吸鼻子,"这丫头,手真巧。"

接下来的纸页被翻得"簌簌"响。

李明凑过来看,突然指着一页说:"这是上次那产妇的记录!

苏婉写她产后抑郁,每天给她带半块桂花糖——"

"等等。"爸爸的声音突然哑了,他指尖停在某一页,"这里...苏姑娘写,民国三十八年腊月廿三,国民党飞机轰炸时,她护着七个产妇跑向防空洞。

阿念拽着她衣角喊'妈妈等等我',可她回头时,只看见...只看见半块沾着血的桂花糖。"

我感觉到爸爸的心跳突然乱了。

他怀里的温度在往下掉,像冬天晾在窗外的奶瓶。

苏婉的影子浮在日记本上方,右半边烧焦的脸在抖,左半边完好的眼睛里,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可那眼泪没落地,只是悬在空气里,闪着细碎的光。

"她最后写..."爸爸翻到日记本最后一页,纸页边缘有焦痕,"她说'阿念走时攥着半块糖,我走时攥着半块糖。

要是能再见她一面,我要给她买一罐子桂花糖,看她笑...'。"

楼道里的风突然大了。

苏婉的影子晃了晃,银镯子"当啷"一声撞在日记本上。

那声音清得像山泉,混着她的抽噎飘进我耳朵:"阿念...阿念的糖...还没吃全。"

爸爸突然站起来,他把我往上托了托,下巴蹭着我头顶:"苏姑娘。"他的声音很轻,却像石头砸进井里,"我...我们帮你找阿念。"

苏婉的影子猛地转过来。

她左半边完好的脸上还挂着泪,可嘴角慢慢扬起来,像妈妈哄我睡觉时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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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从破窗灌进来,掀起日记本的纸页,停在某一页——上面用蜡笔画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手里举着块糖,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妈妈的阿念"。

爸爸低头看我,他眼角的细纹里全是热的:"小涵,你说,阿念现在...会不会也像你一样,在等爸爸?"

苏婉的影子飘过来,半透明的手轻轻搭在我脚腕的铜铃上。

铃铛"叮"地响了,混着远处传来的鸽哨声,飘向雾还没散透的天空。

爸爸说要帮苏婉找阿念的那个晚上,我窝在他臂弯里,听见他对着月光翻旧电话簿的声音。

他指腹蹭过泛黄的纸页,每翻一页都要停顿片刻——后来奶奶说,那是他在找当年医院退休护士的联系方式,"苏姑娘的同事里,总有人记得阿念被谁收养"。

凌晨三点,爷爷的老座钟"当"地敲了三下,爸爸突然捏紧我的小袜子。

我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台灯暖黄的光里,他手机屏幕亮着,对话框最下面是条新消息:"找到陈护士了,她说阿念被城南纺织厂的周师傅一家收养,现在应该住在向阳小区2栋3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