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190(2 / 2)

民国之燕燕 多木木多 17301 字 13小时前

马天保早就打开了大门,本想跟苏纯钧说件事,结果就看到了喝醉了的杨玉燕,他连忙喊他妈妈,“妈,你快来,二小姐回来了。”

马婶听到就赶紧跑出来,看到苏纯钧大白天就抱着杨玉燕,吓了一跳:“怎么了?怎么了?”走近看才发现是喝醉了,她一个捧祝家饭碗的老妈子,就算心里害怕苏纯钧,也不得不说两句:“苏先生,你怎么能叫二小姐喝醉呢。”

苏纯钧:“是我的错。马婶,你把楼上的房间打开,把我房里的被褥抱一床干净的铺到左边第二个屋子去。”

马婶连忙往上跑,一边说:“能行吗?屋子虽然每天都开门通气,但也好久没打扫了,恐怕还有霉味。”

杨玉燕坐在未婚夫的怀里十分的舒适,借酒意装疯,仗着亲妈亲姐张妈都不在没人管她,索性就不下来了,让苏纯钧抱着她上楼。

楼梯陡了些,踩一下就吱哑做响。苏纯钧浑身肌肉绷紧,一步步都走得稳当极了。

杨玉燕靠在他脖子根,娇声道:“我怕,你抱紧些。”

苏纯钧的手就抱得更紧了,不一会儿,杨玉燕就看到一滴黄豆大的汗沿着他的下巴往下淌,她伸手抹了去,他的喉节动了一下。

“燕燕。”苏纯钧沙哑道,“别闹。”

马天保在后面护着,看着杨二小姐作弄苏先生,将苏先生搞得方寸大乱。难以置信,苏先生一个这么厉害的人,竟然甘作杨二小姐的绕指柔。

杨二小姐天真烂漫,所作所为带着最纯真的邪恶。她或许是故意做恶,但你就是不忍心责怪她,还要替她辩解。

马天保看到她,想起杨玉蝉,不由得将两姐妹在心中比较。可他怎么想,都觉得杨玉蝉与杨二小姐完全不同。杨二小姐这样古灵精怪的女孩子,居然会是杨玉蝉的妹妹。

想起杨玉蝉,他现在心中还有一点难过与不舍。但他已经不奢望去拥有像她那么美好的女孩子了。

就像马婶预料的,房间里已经有了霉味。每天只是开门通风是不够的。

杨玉燕都不肯下去,一扭头就把鼻子埋在苏纯钧的怀里了:“难闻,我想吐。”

苏纯钧见状也无可奈何,只好去了他的房间。

他从以前的房间搬到了一个更大的房间,但屋里的东西仍然不太多,只是添了一张大书桌,又添了两个书柜和一个衣柜。

窗前还有一面全身镜。

苏纯钧喊马婶从衣柜里拿一床新的床单出来铺上,这才把杨玉燕放下。

马婶说:“二小姐,我打水来,你洗个脸吧。”

杨玉燕两辈子头一次坐在男人的床上,用旧的床单散发着肥皂的香气,枕头上还有一个坑,好像还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她的两只手在床单上摸来摸去,探索够了才抬头看向原主人。

原主人·苏纯钧·未婚夫站在她面前正在喘气,一双眼睛有点吓人。

杨玉燕好奇:“这么累吗?”

她有那么重吗?

这么一想就不太开心了。

苏纯钧胸中积着一团火,无处可放,再看她这副无辜的样子,不知设想了多少场景,却只能作罢。

他冷笑一声,扯了一下她的辫子,听她娇滴滴的哎哟一声算是解了气。

“我出去换衣服,你在这里换,换了就躺下休息,等你酒醒了我再送你回去。”他说。

杨玉燕:“好呀。”

他心中有多少想法,都在她干脆利落的答应声中完蛋。

他不由得在心底失笑,她果然没这个意思。以她的年纪,肯定也不会想到现在就要与未婚夫做什么的地步。可笑的是他一个成年男人,被一个小女孩给撩拨的不知所措,实在可恨。

苏纯钧把自己的一口牙咬得咔咔响,走出去后就在走廊里脱了西装外套,痛快的解下了领带。

马天保一直没走,就跟在他身后,虽然他相信苏先生的人品,但男人这种东西是说不准的。就算不看在祝家面上,只看杨玉蝉的情份,他都不能让别人欺负杨二小姐。

他赶紧接过苏纯钧脱下的衣服,说:“苏先生,我打水给你擦擦吧,你背上的衣服都湿透了。”

衬衣全贴在身上,隐隐透出底下的肌肉。

苏纯钧随便挑了一间房间换衣服,马天保面露踌躇之色,他就问:“你今天是不是有事要说?什么事?说吧。”

马天保赶紧说:“就是上回来过的王小姐,她回家可能是挨了骂,今天又找了来,说是愿意在这里做丫头侍候,只求您能收下她。”

苏纯钧仍带着火气,说话就有几分不客气:“做祝家的丫头还是做我的丫头?我不用王家的丫头侍候。祝家现在留你们一家看个空屋子,再白养个丫头侍候谁?”

马天保脸上有点发烧,说:“我已经把她送回去了,只是怕她还要再来。”

苏纯钧:“再来就给王万川打电话。他们王家的人,自己看好了。”

马天保今天见到王小姐,实在是同情她。她上回来看起来仍是个少女的样子,这才短短半个月没见,整个人瘦得快脱了形,完全像变了个人,见到他就跪着求进门做丫头,他要把她送回去简直像是要杀了她。

听她说,她是家里的姐妹中第一个出门的,没想到做妾都不行,被人送回去,现在姐妹们和姨娘们都在怪她,她也怕自己连累了姐妹,害她们日后也找不到好婆家,所以她才一定要求苏先生收下她,不做妾,做丫头就行,这样人家就不会以为王家的女儿没人要了。

马天保给她说不应该做妾,女人也可以有自己的事业,只要努力奋斗就会有好结果等等。可这对现在的王小姐来讲就是空中楼阁,她理解不了,也缺乏行动的勇气与能力。

种子需要土壤。

他把种子给了王小姐,却不给她土壤,那她捧着种子也只能饿死。

他想着要是能先收留王小姐,然后再慢慢教她一两样本事,帮她找份工作可以养活自己,那就可以真正的帮助他了。

可是苏先生一句话就回绝了。

马天保也觉得自己太天真。他自己都要靠人帮助才能有栖身之地,怎么能慷他人之慨去帮助人呢?

屋里安静下来。

苏纯钧觉得自己刚才说话有些不客气,想了想,说:“可以给她一些钱。对了,你知道吗?你以前的同学们正在想办法帮助一些穷人,帮他们学技术找工作,你要是想帮这个王小姐,不如把她送到那边去,只是要小心王家会告咱们诱拐。何况,她就是找到了工作,也不是万无一失。她一个闺阁女流,从未出过门,你怎么能相信她可以独自一人生活而不发生危险呢?对她而言,外面到处都是危险。”

马天保哑口无言。这个社会有多残酷,他从金家出来以后已经是体会颇深了。他们一家三口现在还是托庇在祝家门下才算是有了几天安生日子过。他要是真把王小姐领出家门,才真是害了她,她就是有工作,能赚到钱,一个人生活还是太危险了。

苏纯钧:“你再想想吧。要想帮人是可以,但要量力而行。”

马天保低下头说:“是,我明白了,苏先生。”

这时,杨玉燕从门外伸头进来,显然她已经偷听好一会儿了。

杨玉燕:“你们说的王小姐,是谁?”

马天保条件反射的看向苏先生。

苏先生停了几秒,才面无表情的说:“没什么,是一个不重要的人。”

杨玉燕转着眼珠子:“哦。那你想要丫头侍候吗?”

苏先生一秒都没有迟疑:“不想。”

第187章 攻防战

男人到底好不好色呢?

有亲爹和杨虚鹤两个父亲的例子在,杨玉燕可以肯定的说:男人都好色。

如果有人要说,我就知道某人、某人、某某人不好色,人家跟女朋友/老婆可好了。

但这事要辩证着来看,对男人好色这个议题,杨玉燕是深入的思考过的。

她认为,男人好色,要分阶段性的。

世上有如贾宝玉一样天生就有好色的条件与欣赏美的眼光的男人,也有更多的普通人。

普通人并不具备从小就身边一堆备选小老婆的条件,也就无从好色起,他普通平常的长大,普通平常的上学,身边都是普通平常的女同学,暂且不论这些女同学的姿色能不能都被称为一声美女,哪怕就是个路人颜的女同学,人家就愿意让他好色一把了吗?

贾宝玉好色,那是因为身边全是丫头。

你能把女同学当丫头吗?

所以,好色,是有条件限制的。

首先,身边要有足够多的美女,也就是符合主体要求的客体。

其次,硬件达标。

最后,客体愿意让主体好色。

客体不愿意,主体不敢动手,那叫意淫,也叫白日梦。

客体不愿意,主体动手,那叫犯罪。

但是,普通人也有好色的需求和欲望,不能杜绝了普通人向贾宝玉看齐的希望。

普通人在一生之中,除了少年时期是受制于人的,到了青年时期开始掌握生产资料,那就有了获取想要的东西的能力。

换句话说,有钱了,有权了,就可以想方设法为所欲为了。

资本的积累需要时间,这个时间不等,但大多数在男人青中年时会达到他们心理上的预期值。个别人到了老年才有钱包自由权,这是另一回事。

达到这个值之后,他们就可以向自己向往中的美好生活跨上一步了。

她亲爹,还有杨虚鹤,都是在这个时期暴露出来的。

所以她认为,男人确实都是好色的,只看什么时候量变达到质变,在这之前,他们没有暴露,并非不想,而是不能。

用这个标准去套苏纯钧,就会发现他已经达到了必要条件,拥有了可以花心的资格。

而且现在这个社会也非常适合花心,社会秩序正在崩坏,缺乏道德指引。

杨玉燕此时的脑袋无比的清醒,又无比的冷静,还无比的快!

她都觉得是不是因为喝酒的缘故。

她并不想放弃苏纯钧!

哦,这跟她以前设想的不同。她以前想像过假如她的男人花心了,她会立刻抛弃他,并且绝不再回头。

但现在她想的却是她要把苏纯钧管得更严一点,要管得他没有功夫没有时间去外面花心!她要严防死守,斩断他伸向外界的手,也斩断一切伸向他的手。

因为她要这个男人啊!

既然要,就不能让。

杨玉燕倚在门边,心念电转间就想了这么多事。她噙着笑,歪着脑袋,晃晃悠悠的慢慢走过去,声音柔柔的:“你真的不想要丫头?”

苏纯钧已经换好了衬衣和裤子,还没穿袜子,赤着脚站在地板上,走过来扶她,一边重申:“不想要,我要丫头干什么?天保,去问一下阿姨,醒酒汤做好了吗?”

这就把马天保给支出去了,省得他再说出什么来。

马天保如芒在背,闻言立刻出去了,还体贴的合上了门。

毕竟里面的情形……不太好说。

马婶已经快手煮好了醒酒汤,端上来找不到了杨二小姐,见马天保忙问:“你看到二小姐了吗?”

马天保立刻把汤接过来,扶着她下楼,一边小声说:“别去,二小姐在跟苏先生说话呢。”

马婶神经一紧,立刻说:“那不行,那我要去门外守着。他们这孤男寡女的。”

马天保到底力气大,又是亲妈,硬是把马婶给拉了下去,走到一楼才说:“别去,别去,我刚才把王小姐的事告诉苏先生,不想让二小姐听到了,现在他们正说着呢,别去!”

马婶一听就急了,打了他一下说:“二小姐都回来了,你还说这个人干什么!就是要说,不能等没人时再跟苏先生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缺心眼!要是苏先生因为这个怪你怎么办!”

马天保也觉得这事是他不对,他说:“怪我,怪我。唉。”

马婶还是想上楼,她说:“不行,我还是要过去看着,万一两人吵起来,二小姐吃了亏就不好了!”她拿祝家的薪水,自然向着杨二小姐,哪怕与苏先生日日相处,也当他是寄居祝家的客人。

马天保说:“我觉得你不用上去。二小姐吃不了亏。”

他毕竟是个男人,刚才看二小姐都背上发毛,深觉苏先生逃不出去了。只怕现在屋里吃亏的不是二小姐,是苏先生呢。

苏纯钧又领着杨玉燕回到了他的房间,哄她上床躺着,他坐在床边,轻声说:“那是王万川的妹妹。王万川不是个东西,有事求我,就把他妹妹送过来给我当丫头。你说,那我能收吗?肯定不能啊,我当时就叫马天保给送回去了,王万川也被我赶走了。”

杨玉燕靠在床头,拥着他的毛毯,一双脱了丝袜的小脚丫在他的大腿上踩啊踩,踩得他脑子转得都慢半拍。

“那王小姐挺可怜的呀。”杨玉燕同情的说。

苏纯钧在市长面前脑子都没有转这么快过,他说:“可怜的人多了,我要是可怜人,就去可怜那街上的人了。王小姐住在深宅大院,父母在堂,又有个能人大哥王万川,用不着别人可怜。”

杨玉燕好奇的问:“那个王小姐长什么样啊?”

苏纯钧摇头:“我没见过她,说不上来。她来的时候我不在家,我回来以后就跟王万川说话,之后就让他们兄妹走了,从头到尾没看到人。”

杨玉燕歪着脑袋,故意的问:“万一是个绝色美女呢?你就不可惜?”

苏纯钧理智的分析:“要真是个绝色的,就送到市长那里去了。冯市长可比我会怜香惜玉。对了,我还没跟你说过,今天遇见的那个年轻太太,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

苏纯钧舌绽莲花,说了一通冯市长家里的八卦,力求让杨玉燕沉迷冯市长家,赶快忘掉那个王小姐!

杨玉燕津津有味的听完八卦,一转头又提起王小姐:“王小姐多大年纪?比我大还是比我小?”

苏纯钧哪会上当?

“刚才都说了我没见过她,怎么会知道她什么年纪?”苏纯钧温柔的拍着她的背,“困了吧?要不要躺平睡一会儿?”

杨玉燕只好躺平,身上再被好好的盖上毯子。

“闭上眼睛。”苏纯钧生平头一次哄孩子睡觉将从今日拉开序幕。

杨玉燕闭上眼睛,又乖又可爱。

她眼睛一闭上就像个乖宝宝,特别惹人怜爱,嫩生生的脸蛋诱人的很。

苏纯钧没忍住想凑上去香一口。

杨玉燕又突然睁开了眼睛,一双毛骨碌的大眼睛精神无比,像灵巧的猫儿。

她呵气如兰:“我给你做丫头好不好?”

苏纯钧立刻起立致敬,脑子在瞬间一片空白,所有的思考都暂时停止,一切归零。

“好不好?”杨二小姐用纤纤玉指按在苏纯钧凑近意图不轨的大脸上。

苏纯钧的舌头自己就说话了:“好。”

杨二小姐还待再来下一招,苏纯钧柔声说:“我就要你,不要别人。你给我做丫头,我给你做小厮。小姐,要小的给你打扇子吗?”

一边说,一边真去找了一把折扇过来,一下下给杨玉燕扇。

柔柔的凉风拂面,杨玉燕就真被酒意和这温柔给催得睡着了。

听她的呼吸声是真睡熟了,苏纯钧才敢停下来,蹑手蹑脚的出去。

站在门口,摸摸额头,一头的汗。

他唰的打开扇子对着自己狂扇一通,越扇,嘴咧得越大,多少心事,多少烦忧,全敌不过杨二小姐,被她这么似真似假的审讯一番,倒比吃人参还醒神管用。

他现在百病全消。

他摇着扇子,脚步轻快的下楼,见楼下马婶和马天保全都紧张的等着他。

“怎么了?”苏纯钧笑着说,“对了,马婶,那醒酒汤等燕燕醒了再热一下。她换下来的裙子应该被汗浸得潮了,你拿香炉烘一烘。天保,王小姐那边你不用担心,她要再来,你就说王万川的事已经办完了,让她安心回家去。”

马天保见苏先生好像吃了仙丹的样子,与马婶交换了一下眼神,马婶就忍不住说:“苏先生,我上去侍候二小姐。”然后不等苏纯钧说话就抢上楼去了。

马天保在心里算时间,觉得这么短的时间应该不够苏先生真做什么,最多偷了一回香,而且他们在楼下也没听到二小姐喊,所以应该是没事的。

他问:“苏先生,要不要喝茶?”

苏纯钧知道现在楼上有马婶守着,他最好是待在楼下以示清白,就点点头:“行,我去小客厅,泡壶咖啡过来吧。”

马天保也跟时下的年轻人一样,茶未必会泡,咖啡一定会煮。

苏纯钧喝着咖啡,又想起一会儿杨二小姐起来可能也会肚子饿,但现在家里什么也没有,就又让马天保跑去菜市场附近的法国面包店买些蛋糕饼干回来。

有酒催着睡意,杨玉燕一觉睡到下午六点。起来一抬头,外面已经是黄昏了,她顿时神色大惊:“完了!晚了!”

第188章 晚安^^

马婶搬了个凳子就坐在门口,听到屋里的动静就轻轻敲门,问:“二小姐?你醒了吗?我是马婶,你要什么,我来侍候。”

杨玉燕连声:“不用不用!啊,马婶,你帮我把我今天新买的裙子拿进来吧。”

大夏天的,她出门一天,衣服早就汗湿了,正好有新买的裙子,她想换一身,穿干净的回去。

不一会儿,马婶敲门进来,犹豫的拿着一条裙子说:“二小姐,这是你今天穿的,我用香炉烘过了,不湿了,也没有气味。你还是穿这一条好些,不然……出门一趟换了衣服,不大好。”

杨玉燕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得大呼庆幸:“对对对,好好好,我穿这一条。马婶,你帮我绑两条辫子。”

马婶早就准备好了洗漱的东西,此时拿进来摆在苏先生的大书桌了,立起妆镜,杨玉燕洗脸擦油拍粉,马婶替她把头发也梳回原样。

整齐的收拾好了,杨玉燕才赶紧往楼下跑。

听到她咚咚咚的脚步声,苏纯钧从小客厅出来,站在楼梯下迎接她,笑着说:“不着急,我开车送你回去,就说我们去逛了街吃了饭又去看了电影,出来时才知道时间晚了。”

杨玉燕伸头看外面的天色,仍是白的,但心还是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说:“那好,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苏纯钧拉住她:“你才起来,喝口茶吃两块点心。放心,回去了我一定挡在你前头,我来挨骂,不叫你受罚。”

听到这话,杨玉燕才算是真的放了心。她深知祝颜舒是不好意思骂苏纯钧这个能干的未来女婿的,叫他牵着坐到沙发上,就着半温的茶尝了几块曲奇饼干。

“这味道像是汤姆蛋糕店的,他们还开着呢。”她惊讶的说。

苏纯钧替她倒茶:“开着呢,生意还不错。”

普通百姓是没活路了,可醉生梦死的人依然不少。马天保去买点心的时候,店里不少客人,除了带着女朋友过来的绅士,还有妈妈或保姆带着小孩子过来,小绅士们和小淑女们一个个都打扮得光鲜亮丽,面上半点不见愁苦。

世间的人事就如同海上的潮汐,有被波浪推上海滩等死的鱼虾,也有顺着潮水而来的海鸟与渔人。

近来新贵可是层出不穷呢。

比如苏先生,就是鼎鼎大名的一个新贵。

外面突然有人敲门。

马天保去开门,一看,竟然又是王小姐。

王之娥最近瘦了很多,细细的脖子支着脑袋,肩膀上的骨头尖锐的仿佛可以刺破衣服。她的手腕也细得吓人,抱着一只包袱,穿的竟然是一件普通的、没有花纹的棉布衣服,还不是裙子,而是上袄下裤的下人衣服打扮。

马天保连忙关上门,自己出来跟她说:“王小姐,你不能再来了,苏先生听我说过以后很生气。而且,你不知道,你大哥的事已经办成了,你回去告诉你家里人,他们就不会怪你了。”

王之娥第一次听说王万川的事已经办成了,这让她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笑来:“太好了,太好了。马大哥,我知道我给你添麻烦了,但我是真心要做丫头的,求你再帮我求求情,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她抓住马天保的胳膊说。

马天保看她比上一回来的时候要瘦得多,问她:“你家里人打你了?”

王之娥摇摇头,抱紧怀里的包袱:“没有,老爷和太太都没有打我。”她的眼睛里滚出眼泪,整个人都有些怔怔的,“是我四妹,我四妹听到太太说,要把我给放贷的人抵债。”

马天保听到也怔住了。并非是他没有听过卖儿卖女的事,但是他以为王家是个有钱人家。

“抵债?你家欠钱了?”他不由得问。

王之娥仍是摇头:“我家放过印子钱,后来钱收不回来,我家就把债条都抵给了放贷的换钱,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四妹听到说,太太不想给放贷的钱,就想把我嫁过去。”

街上行人稀少。

马天保看看天色,对王之娥说:“现在苏先生和二小姐都在,你不要作声,我悄悄领你进去,等苏先生走了,我再送你回家。”

王之娥吓得发抖:“马大哥,你别送我回去。”

马婶看马天保一直不回来,出来看看,见到王之娥在这里拉住马天保的手不放,气得骂马天保:“叫你做事总是慢吞吞的!关个门这么大半天,快进去。”

王之娥赶紧放开马天保,对马婶她就不敢求了,因为马婶对她一向不假辞色。

马婶说:“王小姐,我给你叫一辆黄包车吧。”

王之娥:“马婶,我想……”

马婶:“王小姐,替自己存些体面吧。这事讲究一个你情我愿,没有硬要赖上人家的道理。你就算要自甘下践,也要看人家乐不乐意成全你。”

马婶的话说的很重,王之娥闺阁女流,根本没听过这么重的话,立刻就羞得无地自容。

马婶到底是在金公馆历练过的,怎么赶恶客也是得心应手。她一心向着自家二小姐,自然不愿意引狼入室。

马天保拉住马婶,小声把王之娥的事讲给她听。

马婶一听就骂他:“你糊涂了!她都要嫁人了,你敢留下她就等着被人告拐骗吧!”马婶再对王之娥说:“王小姐,你父母给你寻的婚事,不论好坏,都没有外人说话的余地。我们实在是帮不了你,还请见谅。”

王之娥没有多少智慧与见识,她只知道因为她没能当上苏先生的妾,就得罪了大哥、老爷、太太和全家。她想补救这个错误,就只能一再的来求苏先生收下她,不做妾,做丫头。如果连丫头都做不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了。

她被马婶驱赶,又得不到马天保的帮助,只好慢慢的走远,站在街角往这边期望的张望着。

马天保实在不放心她一个女孩子在快天黑的时候就在外边流连,马婶很清楚他的脾气,硬是把他给拖了回去。

马婶:“我知道你是好心想帮她。可你帮不了她!别管了。”说完,马婶甩手走了,把马天保一个人放在那里,让他自己想通。

杨玉燕喝了两杯茶,吃了四五块饼干就快饱了,不敢再吃,看到马婶进来,就问:“刚才谁敲门?”

马婶说:“是个乞丐,拿了两个馒头给他,已经走了。”

苏纯钧问她还吃不吃,不吃就准备走吧。

杨玉燕:“不吃了,再吃回去要吃不下了。”

苏纯钧:“那就不要吃了。马婶,你把点心打包给她带上。”

马婶赶紧把桌上的点心盒子盖好,装在提袋里。

两人起身,一前一后的出去,上了路边的汽车。马天保帮忙把车门都用力关上,站在街边送,“苏先生,路上小心。二小姐,再见。”

杨玉燕怀里抱着点心提袋,身边放着今天逛街买的东西,对马天保和马婶招手说再见,然后就看到这二人眼神都向一边看,还神色紧张,她跟着看过去,只见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神色凄惶,从街那边跑过来就扑到苏纯钧那边的车窗前,哀婉道:“苏先生,苏先生,求你收下我,我可以做丫头,求求你。”

杨玉燕还没有反应过来,马婶和马天保立刻过去把那个女孩子从汽车前拉开了,苏纯钧一点反应都不给,一脚油门,车就开走了。

杨玉燕“哎哎哎”的叫着回头看,只见那三个人越来越远,她再转回来,看苏纯钧的脸色——嗯,不是很好。

平静的像一块铁板,面无表情从今日起有了新的解释。

他是怎么把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变得这么杀气腾腾的?

杨玉燕头一次从苏纯钧身上看到新的面孔,大觉新奇,又有几分陌生与不喜,连刚才要生的气都不想生了,只想让他把脸上的表情换一换。

她伸出一只手,慢慢的伸过去,戳到苏纯钧的酒窝上。

把苏纯钧戳的一怔,表情就变了。

刚才他是苏处长,现在他是苏老师,身边坐着的是他捣乱的前学生·未婚妻。

“解释一下。”杨玉燕笑盈盈的歪着头,不像生气,倒像是在开玩笑。

苏纯钧:“解释什么?”

杨玉燕:“你好好看着前面,专心开车。”

苏纯钧就不转头看她,只看前面,脸上那只手继续做怪,从他的脸颊滑到了他的耳朵上,摸得他半边身子都泛麻筋。

“那是不是就是王小姐?”杨玉燕是真的好奇了,王小姐看起来不像是她想像中的那么光鲜,怎么那么可怜呢?王家是这么送礼的?

苏纯钧:“大概是吧。”

杨玉燕:“大概?”

两只手指拧着他的耳朵,轻轻转了一下。苏纯钧很捧场的大声惨叫:“哎哟哎哟,痛!”

杨玉燕赶紧放手,拢着他的耳朵揉了揉,反思:“我没使劲啊。”

苏纯钧就忍住笑,说:“真的疼,乖乖,饶了我吧。那个王小姐,真的跟我没关系。应该是王家自己的问题,他们家卖女儿也不是第一回 ,谁知道这是又把王小姐怎么了,叫王小姐要来抓我这根救命稻草。”

杨玉燕想起金小姐,叹气。

“那你让不让她抓?”

苏纯钧:“我的善良太少了,没办法再分给她了。”

他在心底暗叹了一声。

杨玉燕想了一下,“那我来帮她好了,要是她真的需要人帮助的话。反正我现在就是在干这个。”

这真的很有意思。她也是想不到,现在她每天在学校干的事业竟然是救国救民。假如王小姐真的需要帮助,学校里无数的学子都迫切的想伸出援助之手,到时说不定还要抢呢。

苏纯钧说:“你先别管,我先打听打听。”

他可不放心杨玉燕去帮助什么不相干的人。

杨玉燕的警觉性也是一等一的高,马上说:“你那么多事,不必你打听,让别人去。就马天保吧,我看刚才他们好像还算熟悉。”

苏纯钧想起马天保,又想叹气,又有些珍惜这个到现在还怀抱着善良的人:“好,他们是挺熟的,就让马天保去问,想必王小姐会很乐意告诉他的。”

就算是这样,杨玉燕仍旧不放心,担心今晚把苏先生放回去,王小姐再扑一次酿下大错,当天晚上硬是把苏先生强留在了学校,不许他回祝家楼。

苏先生在代教授的房间打地铺,睡前,见代教授的睡前读物竟然是《罗密欧与茱丽叶》,十分惊讶:“教授,爱情读起来美味吗?”

代教授翻一页书,说:“就跟你睡地板还笑一样美味。”

第189章 爱情的模样

祝颜舒看到苏纯钧天黑了才把杨玉燕送回来时,小红楼里上上下下的人都以为她要大发雷霆。

可是她偏偏没有发火。她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让他们坐下一起用晚餐。

事后,张妈问她:“你真不生气?也不担心?”

祝颜舒冷笑:“担心有用吗?生气有用吗?年轻人是拦得住的?越拦他们越要起兴。我偏不拦着!他们还能把天捅破了?”

张妈:“那万一要是……”

祝颜舒:“大不了就是怀了孩子,我立刻就给他们操办婚事!”

张妈不料亲妈这么能想得开,她反倒愁得不行:“燕燕还那么小。”

祝颜舒搂着张妈的肩膀:“唉,我又能怎么办?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爱听大人的话了,我管不住他们了。”

祝颜舒年轻时,时代已经开始改变了,她听说过许多发生在身边人身上的故事,为了让人着迷的爱情,女人们有不少都做出了让人瞠目结舌的事。小姐逃婚已经不是稀奇的故事了,少爷逃婚更是寻常,少女追求年纪足以做她父亲的男人,少年公然向已婚妇人求爱。

所以她当时追求爱情而结婚也是时尚潮流呢。

她妈妈都说要是按规矩要先把她打一顿,再请媒人来给她寻一个门当户对的好亲事。

父母之命,媒灼之言,这才是大多数人的选择。

当时的普通人仍按照以前的方式生活,直到现在,过去了将近二十年,连普通人也开始追求起爱情来了。

祝颜舒到学校来任教,见到这所学校里的年轻人就像当年的她一样,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与爱意,相信只要努力,就可以改变世界!

祝颜舒就像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她当然是爱自己的,就算是过去愚蠢的自己,也绝对值得喜爱。

所以她也同样喜爱这些学生,哪怕他们蠢得出奇。

这些学生们举着爱情与正义的大旗,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不在乎。

她都不敢告诉张妈,她已经处理过许多起学生违反校规的事,其中男女之间的感情纠纷是最多也是最复杂的,让人都想像不到这些学生会有多大胆。

她甚至还从校长与校医院那里得到一个惊人的秘密。

学校里的女学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会在学校里偷尝禁果。而跟男学生不同的是,女学生会面临一个更可怕的结果。

她们会怀孕。

校长顶着外界的风言风语,让校医院的医生给所有的女学生科普两性知识,哪怕事后就有女学生写举报信,他也没有停止这项教学。

他不能放任这些女学生继续无知下去啊。

而校医院除了在外伤、寄生虫病上有很多病例可供学习之外,他们的妇科也很不错,特别是生殖科学,也就是流产手术。

因为,哪怕上了课,哪怕有医生一再的警告,女学生们仍然会陷入爱情的迷障中,她们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情况,而不得不献身给爱情或事业或其他什么事情,最后留下一个难题。

她们无法解决,就只能选择去死,带着这个秘密永远的沉默下去。

所以,校长才秘密指示校医院要注意每一个女学生的健康情况,假如发现她们的身体发生了变化,就必须尽快干预,要告诉她们,假如不想要这个孩子,可以流产,校医院会为她们保密,不会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校长带着祝颜舒去看过学校后面的一片墓地,他指着许多无名的墓说:“这一片,都是死在这个学校里的学生。其中,八成都是女学生。唉。”

人已经死了,他也没有办法再去探寻尸体背后的秘密。有的尸体被家人领回去了,有的则成了孤魂野鬼,连家人都不再要她们。

校长苦笑:“本来建这个墓地想的是替学校的老师们留位子,看,那边还有我替我自己留的位子呢。”没有生于此,只望死于此。

他本意是将这片墓地当做一种精神和荣誉留传后世,没料到建成后一个老师都没来得及埋下去,先埋下去一群学生,叫他是又心疼又心酸,这才会甘冒天下之大不讳在学校里开展性教育,还非常超前的在校医院搞流产手术和接生——流不掉的只能生下来。

总之,开学校前设想的再多,真开起来了就会发现各种怪事会先冒出来,让人防不胜防。

校长叹气,带祝颜舒看过墓地又去校医院见医生。

“祝教授,以后希望你能接棒对女学生进行性教育,要灌输给她们正确的性知识,要教她们保护自己的办法,不要轻易就付出自己,也不要轻易寻死,生命是宝贵的,它只有一次。”

祝颜舒也没有告诉张妈,这短短几个月里,她已经带着四个女学生去做过流产手术了,其中一个在上手术台前后悔了,过于害怕而逃下了手术台,只能让她把孩子生下来,至于生下来以后怎么办,祝颜舒正在头大。

校长说的很轻松:“以前我们都是找领养,一年也就一两个。因为生下来的还是少数,实在不行就送到济民所。”

可现在济民所已经关门了!

祝颜舒把这个问题放到八个月后再去想。

经过了重重考验之后,祝颜舒对自家女儿与未婚夫晚归一事已经非常有准备了。

她在大家都回房睡觉之后才去敲代教授的门,准备与苏纯钧商量一下婚礼的事。

不过,她肯定不能说因为担心两人搞出人命,那样太伤小女儿的颜面,她是一副全为苏纯钧考虑的态度,说是担心他现在已经身在官场,身边还是需要一个夫人帮他应酬的,所以婚事应该提前举行了。

当然,杨二小姐是不可能帮他应酬的,因为她还要上学,不过大家都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祝颜舒坐在代教授让出的沙发上,对地板上的未来女婿说:“你觉得呢?”

苏纯钧站在地板上,态度端正认真:“我一直盼望着能早日与燕燕成亲。结婚后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绝不会有二心!”

祝颜舒还真没担心过这个,主要是男女之间的事一望即明,小红楼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一对未婚夫妻,乃是女的强,男的弱。杨二小姐完全是无师自通的本领,天生就知道怎么调教男人,苏纯钧纵有智计百变,在她面前也甘心伏首。

至于日后两人的感情会不会破裂……就像绳子栓住的小象,长大也未必能挣脱一节麻绳。杨玉燕并非像她一样是用富贵钱财买来的男人心甘情愿,她凭的是她自己的魅力,两人十年二十年乃至一辈子的过下去,苏纯钧习惯了她以后,就永远也逃不出她的掌心了。

经过情变的祝颜舒目光森冷,她对男人并不相信,她相信的是杨二小姐自己的本事。

她温和的说:“你是个好孩子,我一直都是相信你的。那咱们这就说定吧,也不必大办,就在学校里办一个朴素的婚礼。”

苏纯钧晚上就睡不着了,一夜都在思考婚礼致辞要怎么写,打了一晚上的腹稿,第二天四点就爬起来把稿子写好了。

代玉书睡得头发乱翘,爬起来帮他斧正,一边修改一边说:“一入此门深似海。我应该像个朋友一样劝你再郑重思考一次要不要就这么走进婚姻,跟一个还不够成熟的女人。”

苏纯钧更正他的话:“燕燕已经是个成熟的女人了。她或许身体与思想还不够成熟,但她的爱情观已经成熟了。她不是一个懵懂的女孩子,她是一个让人着迷的女人。我必须要尽早娶到她。”

代玉书认真看了他两眼:“爱情令人盲目。”

苏纯钧笑一笑:“我不盲目,我很清楚我爱的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燕燕是爱情中的暴君,她要求绝对的臣服。教授,你知道你的爱情是什么样的人吗?”

代玉书转着钢笔,说:“我的爱情啊……她是一个旅人。”

此处风景虽好,但她却犹豫该不该停下来。她不是在寻找一个能让她安眠的家乡,而是沉迷于路边的风景,永远向往着前方。

第190章 劈柴

另一边的屋子里,也发生着一场深入人心的卧谈。

杨玉蝉操着当妈的心,本想从旁侦查一下苏纯钧今天都带杨玉燕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看看他有没有坏心眼,不料谈话从转到苏纯钧身上起就不在她的掌控中了。

杨玉燕拥被靠在床头上——她的床是苏纯钧掏钱特意定制做好送来的,为了示以公平,也给杨玉蝉做了一架。

“姐,你说男人都爱花心吗?”杨玉燕深沉的问。

今日见到扑车的王小姐,杨玉燕发挥了在家中发现蟑螂的警觉性,见到一只,就要相信家里已经有了一百只,用这个准备去杀灭蟑螂才能一役毕其功。

她不能将自荐为丫头的王小姐当成个例,要相信苏先生身边已经是鬼影重重,狐狸精们前赴后继。

与其与一百个狐狸精打架,不如只打一只苏先生,这样才是聪明女人的做法。而对不同的男人,有不同的手段。对待苏先生,更要谨慎小心。

杨玉燕这辈子见过两个花心的男人都只想让对方早日升天,还从没想过在留花心男一命的前提下如何将其收服,这对她来说真是一个新鲜的问题。

她需要外界的意见。

于是求问与只谈过一次被家人拆散的恋爱的杨玉蝉。

杨玉蝉就很茫然。

她是一个单纯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好人。

于是,她肯定的说:“我相信世上花心的男人只是少数,而且是极少数,大部分的男性都是懂礼貌又善良的。”

杨玉燕望着她天真单纯可爱的大姐,唉声叹气。

她问:“那你觉得苏老师日后会花心吗?”

本以为答应是否定的,但刚才还坚定的相信世界上好人多的杨玉蝉沉思片刻,说:“……我觉得苏先生不太可能会是一个诚实的人。”

杨玉燕:“……”

很好,她与亲姐在两个关键问题上都有重大分歧。

杨玉燕:“那你就是说苏老师是个坏人?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啊,哦,全天下都是好人,就苏老师不是。没道理。”

杨玉蝉在一般情况下脑筋转的也不慢,说:“那你是觉得世上男人都是坏人,只有苏先生是好人?”

两人都觉得对方的话错得离谱,难以继续和平的讨论。

两姐妹隔床对望,沉默数息。

搁置分歧才能共同发展。

于是她们同时跳过这个分歧,继续下一个讨论。

杨玉燕:“那男人不是主动花心的,是外面有人想勾引他呢?”

——她为什么觉得自己现在的态度很像某种她很不喜欢的女性呢?

——我男人是好的,都是外面的小妖精的错!

杨玉燕陷入思考之中。

杨玉蝉没经过后世网络洗礼,不懂杨玉燕的纠结,认真回答问题:“那就跟他谈一谈,让他明白爱情是有独占性的,是不能分享的。”讲完这个,杨玉蝉还小心眼的提供了另一个思路:“也可以管住他,不叫他去找那个女人。”

有道理。

两姐妹交换了一个眼神,发现有某些方面,她们确实是姐妹。

杨玉燕开始讨论小红楼中其他男性:“你觉得施无为以后会花心吗?”

世间男子皆花心,我这个肯定不花。

杨玉蝉笑着说:“怎么可能呢?他那么好的一个人。”

认为世界比较黑暗的杨玉燕深刻的说:“那可未必,很多男人只是看起来老实。”

杨玉蝉仍是笑:“那他也没钱啊,你不知道他有多仔细。”

杨玉燕马上发现杨玉蝉已经与施无为建立了比较深刻的朋友关系,两人已经了解的如此之深了。

“他很仔细吗?”杨玉燕问。

杨玉蝉点点头:“特别仔细。他把每个月学校发的伙食费全都存下来了,却很少去食堂吃饭,都是去外面买便宜又能放的大饼,就着食堂免费的汤和咸菜吃。后来他到代教授这里来了以后,连大饼都买少了。这四年下来,他存了六百多块呢。”

要知道,施无为进大学时可是连鞋也没有的。他被代教授收下以后,学费书费全免,学校还发校服,但学校不给钱,唯一发下来的钱就是每周两块的伙食费,供学生在食堂吃饭的,施无为就把这每周两块钱存下来,真是从牙缝里存钱,攒了四年,共六百多块,而且他特别“精明”,不要纸币,全是银的袁大头。

杨玉燕佩服不已:“怪不得张妈喜欢他。”

这绝对就是张妈眼中最优秀的男性代表了!

杨玉蝉刚才满嘴理想,现在又露出了祝家的精明:“所以我觉得,他是绝不会花心的。这世上没有钱,哪有女人跟他?他又不会浪漫的那一套,只凭嘴皮子就能哄的女人倒贴。”

刚才杨玉燕还嫌杨玉蝉太天真,现在她不这么想了。

她姐还是可以的,经过马天保之后,终于看男人的眼光长进了,接地气了,知道看他的经济实力了。

讨论完身边的两个年轻男人,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代教授。

代教授花不花心呢?

杨玉燕和杨玉蝉思考片刻,都觉得——

杨玉燕:“代教授想花是肯定能花的,他那么帅,又有气质,学问又好。可我觉得代教授不会花心,他是君子。”

杨玉蝉也点头:“代教授品德高尚,是绝不会做下流的事的。”

小红楼里三个男人,唯有代教授凭自身的修养与个人魅力得到了两姐妹的一致赞誉。

讨论到此,告一段落,两姐妹关灯睡觉,梦中都有许多思考与梦想。

早上四点,施无为就爬起来做早饭去了。现在各地物资都有些不足,就算是在大学里也开始有供应不到的地方了。所以早上第一件事,从劈柴开始。

施无为爬起来劈柴时天还没亮,他在厨房后门处啪啪啪劈柴,楼上杨玉蝉就醒了。

同屋的杨玉燕翻了个身继续睡。

杨玉蝉这段时间一直是听到楼下施无为忙碌的动静自己也就起来了,也下去厨房帮忙做早饭。她觉得施同学是同学,不能把人家当下人,那太不礼貌了。现在小红楼住着他们一家子大小四口,不能说家务活都推给施无为一个人干,所以脸皮较薄,道德水平较高的杨玉蝉同学就抢着跟施同学一起干活了。

在昨天以前,她心底无私,十分的坦然。

但昨天晚上与亲妹妹杨二小姐一番谈话之后,她突然发现,施无为,不止是个同学,还是一个男人。

那他们俩之前总是单独相处,在外人眼中会不会有点暧昧呢?

还有,施无为是怎么看她的呢?

是只把她当同学?

还是觉得她在追求他呢?

毕竟一个女同学总是去找一个男同学,是有些不太合适的。

杨玉蝉坐在床边,听着楼下啪啪啪的劈柴声,难得犯了难。

那劈柴声,声声入耳。

啊,有些慢了。

是不是累了?

她平时都下去帮他的忙了。

他是不是发现她到现在还没去?

他会不会觉得她太懒了?

啊呀,那她要是去……会不会让他误会?

他以前没误会,以后会不会误会呢?

世界上两大难题。

他对我有感觉吗?

他对我没感觉吗?

杨玉蝉度秒如年,十分的煎熬。

最终,她败给了自己的道德。

以前去帮忙,最好一直去帮忙,不然的话,可能不太好。

她仍是穿上一件旧裙子,轻轻打开门,轻手轻脚的下楼,推开厨房的后门,看到了站在晨光中挥汗如雨的施无为。

他站在柴垛前,袖子撸起,裤腿一只高一只低,将一根粗柴放在面前的木桩子上,一只脚踩着,另一只手高举斧头,挥下。

啪的一声!

柴枝就被斩掉一截。

将一根粗枝如此几番砍成几段,再将粗枝上会扎手的细枝都削掉,再将粗粗的木块劈成更细的几块,这柴才算劈好了。

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下下干净利落。砍完一枝,就抱到墙角垒起来,再拖一枝回来继续砍。

汗水在他黢黑的脸颊上流淌,他抬起手臂擦掉汗水,抬头看到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白牙整齐的很。

杨玉蝉站得脚有些酸,她捧着水壶,抱着毛巾,第一次有些紧张的走过去,把水壶和毛巾都递给他:“喝点水,休息一下吧。”

施无为只管笑:“好。”

他接过毛巾在脸脖子上呼噜一片,再搭在脖子上,再接过水壶,一边喝一边看杨玉蝉。

杨玉蝉叫他看得背上都发汗了。

她第一次发现,施无为一直盯着她!

从她走过来起,他擦汗也看着她,喝水也看着她,喝完了还看着她。

施无为:“你站远点,我劈柴别伤到你了。”木头渣子弹得远,打人很疼的。

杨玉蝉站远点,看他眼神还在她身上,实在忍不住提醒他:“你……专心劈柴。”

施无为(目光仍跟着她):“好,好。”

杨玉蝉往后退,往左站,往右站,发现施无为的眼睛跟雷达似的,就跟着她。

“你,你手里有刀,小心点。”杨玉蝉又提醒一遍。

施无为(眼睛仍跟着她):“好,好,我现在就劈。”说着就要举起柴刀。

杨玉蝉浑身发紧!生怕下一秒就要发生流血事件,施同学会少掉一根脚趾什么的。跺脚一转身跑回屋里去了。

——既然她会妨碍施同学劈柴,那只要消除不安定因素就可以了!

多么完美的逻辑。

杨玉蝉觉得自己不要让施无为看到她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安心劈柴了。

结果她前脚跑进屋,后脚施无为跟进来了,一脸汗加一脸的茫然,两人站在厨房前的走廊上,乌漆抹黑的没开灯。

施无为小声说:“你、你怎么进来了?有什么事?”平时都要一起劈柴直到劈完的。

杨玉蝉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觉得他总看她会造成安全事故,就举着水壶说:“我、我进来再接一壶水。”

施无为:“哦,好。”

他站在那里,看着杨玉蝉,看着她去接了一壶水,又看着她跟他一起出去,继续劈柴。

六点,他劈出了一座柴山。